十七撇撇嘴,双手拉紧大氅道:“忘了便忘了,反正我这容貌太平常,你记不住是自然的。”
“嗬?”顼元惊讶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长相平平呀?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是呀,长相平平,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只要会做差事就成,何须貌美如花呢?”十七一边说一边解下大氅,却被顼元按住双手,又重新系上。
“你很漂亮,是这个世上最美的。”顼元收回玩闹的气性,表情认真地一壁亲手系上一个蝴蝶结一壁道,“只玩笑两句便斗气地脱下大氅,你也不知道自己弱得像虫子一样,才会被风一吹便打寒颤。”
十七看着顼元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很开心,忍不住把笑意浮在嘴边,然而不过一瞬,目光侧侧地看见宫人们指指点点地议论,于是她忙按住顼元的手道:“够了,宫人们会把今日情状添油加醋地传开的。”
“这种事情谁去理会。”顼元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很是满意,又揽着十七往前走,“反正我不会。”
顼元的话让自己心安,她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即刻弥漫上自己的鼻子,好闻得紧。她在此刻的安心中忽然想起胡卉的脸来,怕是到最后,顼元也逃脱不了与胡卉成婚的命运,皇家人有皇家人的规矩,连身为太子的他也不能抗命,更何况是青菖这一女儿家呢?
“想些什么呢?这样入神?”顼元轻轻捏一捏十七的手背,蹙眉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除了我还能有谁能让你想得这样入迷?”
十七啊一声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头一戳顼元的脸蛋道:“你这不要脸的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是忙得很,方才突然记起和嫔娘娘让我到神武门取她娘家人带给她的布料,都怪你拉着我在园子里闲逛,害我什么也浑忘了,要是娘娘怪罪下来,我可是要找你算账啊!”
“那你赶紧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这笔账。”顼元脸上泛起笑意,目送渐渐走远的十七。
神武门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许多宫人都站在那儿等人。十七便到守门侍卫那儿笑着问道:“大哥们辛苦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呀,这样多宫人站在这儿。”
“你没到岁数,轮也轮不到你。”侍卫打量了十七几眼,看她一脸茫然,便再道,“今日是满岁的宫人出宫的日子,家人们都在外头守着呢。”
“原是如此。”十七明了地点点头。老宫人们一批批地出宫,新宫人们源源不断地进来,十七忽然想,香儿在宫里熬了这样多年,等熬成了老宫人能出宫了,也不知能许配给哪户人家,想到这里十七很是怅然。
侍卫也是闲着,两手叉在胸前问道:“那你呢,你在这儿等谁?”
“我是百合宫的宫女,替娘娘来取娘家送来的布料。”十七道。
“怎地今日都是娘娘们娘家送布料的日子么?”侍卫哈哈笑,抬手往门外一指,“瞧见那绿色宫装的宫女没有?她就是瑶华宫崔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崔惠妃娘娘的娘家今日也是来送布料,看来娘娘得皇上荣宠,娘家自然也不一般,只看那华贵装饰的马车便知道。”
十七顺着侍卫所指看去,果真有一绿衣女子在马车站着,马车内有一海棠色女子身影走下来,拿过三匹布料放在绿衣女子手上……且慢,十七似是看见了久违的人一般不确信,只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但那海棠色身影实在与脑海里的故人有八分相像,于是十七惊得瞪大眼睛,几乎不可抑制地跑到人群的最前头朝那人大喊道:“春秋!你是不是春秋!春秋你回头看看我!”
侍卫被十七此举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十七架了回去。十七挣扎着看那身影重回马车,急得哑着声音喊:“我知道是你!春秋!”
那海棠色身影没有下车,那马车也未因为十七的叫喊停住,很快便被马夫驶走了。十七眼睁睁地看那马车离去,方才叫喊的力气都用尽了,整个人被侍卫一拉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口中还不停呢喃着春秋的名字。
“姑娘,那崔惠妃娘娘身旁的宫女叫盼梅不叫春秋,而且看你年岁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就这样大吵大闹?要是侍卫统领在的话,你可就要领罚了!”那侍卫撇着嘴责怪了十七几句,又看向在看热闹吱吱渣渣的宫人,喝道,“看什么看?吵什么吵?是不是不想出宫了?”
宫人们被侍卫这样一吼都不再做声,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听着侍卫念着名字陆陆续续地出宫去。十七脑海里盘旋着海棠色的人影,这人与春秋竟然有八分相像,可是春秋是自己一手所葬,人死不可能复生,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花眼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