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芬在宫里多年,怎会不知道十七要她做什么,她即刻到邬可妍面前,问了历来选妃都会问的一个问题:“秀女邬可妍请听,《女训》中,蔡邕写道,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这是在告诉他的女儿什么道理?”
邬可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出口便道:“蔡邕先生这篇女训,是想告诫女儿们女子面容美丽很重要,但是品德,学识,和修养,对女子而言也同样重要。”
“嗯,很好。”十七坐姿端正,两手规矩地叠放在腿上,和静地笑笑,“看来你对蔡邕所说的道理很明白,可妍姑娘固然貌美,不知学识如何。本宫问你,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你可读过?”
邬可妍空有皮囊,虽然略略看过这篇《桃花源记》,但她腹中毫无墨水,面对十七的提问她显得很慌张,眼睛四面八方地看一圈,即使紧张的心提到嗓子里,却不想得了皇上厌弃,唯有道:“可妍……读过……”
“好,陶渊明笔下的打渔人误进桃花林,以为到了一片世外桃源,想要领人再进一次世外桃源体验一番,所以他顺着旧路回去时做了记号,但为何后面却找不着桃花林了?”
邬可妍不懂怎样回答,全身绷紧得像拉开弓的弦一样,心如火烧,结巴道:“可妍……我……其实是因为……”
冉芬见势喝道:“有话好好说,上头坐着皇上和娘娘,怎么说话说成这样,难道是舌头打结了吗!要是再不会好好说话,可是要领罚的!”
邬可妍紧张倒不是最要紧,这一喝就直接把这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吓得要瘫下,然而这排秀女里头有个女子却上前一步扶住了邬可妍,并向顼元和十七盈盈行礼。
“秀女薛清薇给皇上和俪妃娘娘请安,皇上和娘娘万福金安。”薛清薇十分得体,毫不怯场,“方才俪妃娘娘出的问题,清薇可以代答一二,不知俪妃娘娘可允准么?”
十七还未说话,小路子就扬声说道:“秀女薛清薇,本公公还没唱你的名字,你怎么能不顾规矩出列?”
顼元呵呵一笑,对薛清薇的回答很好奇,便道:“无妨,薛清薇,你说来听听。”
“谢皇上饶恕清薇无礼。”薛清薇垂着的目光抬起,在与顼元目光接触时心底像漏了半拍,她自负清高,提亲的男子从街头排到巷尾,却从来没有见过像顼元这般清雅俊逸的男子,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一色盘龙冕服加身,更添雍容威凛气度,她望着他投来的浅笑,再清高的心,也渐渐深陷。
薛清薇发怔的瞬间,顼元奇怪道:“不是说你可以代邬可妍答俪妃的问题么,怎么不说话了?”
她脸一红,随后正色道:“是。俪妃娘娘问打渔人为何最后回不去桃花林,其实书中已经有了答案。桃花林的百姓再三叮嘱不能外传,打渔人还依然带人前来,那就是他食言了,所以再也找不到回桃花林的路,当然回不去桃花林了。”
顼元听了薛清薇的回答后不免失望,原以为她有别的见解,怎知她还是照书言书,十分死板。
“薛小姐看过很多书,但是却没有参透书中奥妙之处。”十七盯着薛清薇留在脸上的一抹绯红,露出闲适浅笑,“打渔人做了记号,代表他沿着记号一定能回去,但是他找不到桃花林的入口,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场梦,既然是梦,那回不去当然就可以理解。但本宫有另外一个想法……”
顼元来了兴趣,转头兴致勃勃地倾听十七的话。
十七收回视线,温柔凝望顼元,调皮道:“打渔人其实是被鬼迷了眼了,皇上您想呀,以前的诸侯富商陵墓,里头空间都非常大,到入口都极窄,不是正映照了那句‘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么?所以桃花林指不定是死了的富商闷坏了,找打渔人解解闷呢!”
十七的话一落音,除了顼元放声大笑,其余都觉得毛骨悚然,怕的不行,大白天都觉得阴风阵阵,身体发冷。
薛清薇看到顼元大笑,就知道十七的回答更得他心,自愧不如地低下头道:“俪妃娘娘见解独到,清薇真是在娘娘面前掉书袋子了,还请俪妃娘娘不要见怪。”
“本宫怎么会怪你?你好学,平时读些书总是好的。”十七冷眼往邬可妍身上一剜,“总比一些没有学识空有其表的人要好。邬可妍,方才本宫穿着宫女的衣服时,你对本宫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邬可妍吓得脸儿就如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的样子可笑极了,她想求十七开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