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这里吗?”长鱼恭用手轻遮眼眸,还不适应这艳阳。
十七在婢女手里拿过遮阳伞为长鱼恭撑着,扶着他的手走上白石阶,“慢慢走,我扶着你。”
“他这身子板能走吗?”卫九半蹲下来,斩钉截铁说,“长鱼恭,我来背你走。”
长鱼恭仰望这层层白玉台阶,长得像通天梯,周边的树高大又茂密,他忽然一笑,“住在这里,何不自由?”
说罢,他不客气地趴在卫九结实的背上,“辛苦你了,九哥。”
“省口气吧。”卫九道。
他们一步一步往上走,虽说嫔妃墓不如皇帝墓这样宏伟大气,可依照奉华对奢华大气的要求,嫔妃墓也修葺得十分豪华,他们穿过碑廊,献殿,很快来到了春秋的青砖石墓。
“外面大耀阳,里头冰冰凉。”长鱼恭在卫九身上下来,走到春秋的墓前,伸手搭在石砖上,“你从来没有关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应该很不适应是吗,别怕,我来陪你。”
十七看到长鱼恭眼底下的柔情,忽然愣住了。
“日子长久,我可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长鱼恭从腰上的香囊戴里拿出一颗黑色丸子,转头对十七说,“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毒药,我吃下后,你把我的尸体烧了,把骨灰坛放在她的身边,行吗?”
“……行。”十七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她说的对,你果然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果然体贴至此。”长鱼恭开心极了,立刻把药丸吞了下去。
卫九双手叠放背后,看长鱼恭高高兴兴等死的样子,忍不住说:“你真的没有丝毫留恋人间了?”
“九哥开玩笑了,我的人生有什么好留恋的?我早该死了,是羽铃‘救’了我,她可是我人生的一簇光。”长鱼恭坐了下来,靠着墓舒舒服服地轻笑,“你们不知道吧,春秋本名张羽铃,她只告诉了我,只有我知道。”
“原来她叫张羽铃。”十七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我身为她的好朋友,却连这个也不知晓。你还知道什么,说与我听听?”
“那可不行,这是秘密。”长鱼恭嘘了一声,神秘地靠近十七道,“我可以说另一个秘密给你听……”
……
一炷香的时间后,长鱼恭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转。
当皇后仪仗回到紫天城时正是奉华下朝之时,宫里嫔妃宫人都已经在城门等候,看到十七下马车时连同大臣们一同分成两排浩浩荡荡的高呼千岁跪迎。
春风微凉,十七拢一拢身上的锦衣,抬眼看那身穿龙袍的身影朝自己含笑走来,心里却是毛毛的。
“一路辛苦了。”奉华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他温热的手心,微微低头,深邃的长眸细细凝视她,“为何蹙眉,路上有烦心事?”
十七摇摇头,舒展眉头看他,他俊雅的面容带着几分疲倦憔悴,她抚上他的脸颊亦问道:“皇上最近没休息好么?”
“雍儿深夜啼哭,所以我没有睡好。”奉华嘴角带笑,凑到她耳边道,“雍儿或许是想你了,我亦如此,因而夜夜不得安眠。”
十七呵呵笑着把他轻轻推开,瞧了一圈跪着的嫔妃,发现敏贵妃和滟昭仪都不在,随口问下首的芸妃道:“敏贵妃与滟昭仪是有孕不能出来相迎么?她们胎气可稳?”
“这……”芸妃胆怯地觑着奉华的脸色,一时间不知如果作答。
“才回宫也累了,先回紫鸾宫休息吧。”奉华轻搂她柔软细腰,与她一起乘辇同去。
她坐在他的身侧,听他笑着说着雍儿的趣事,为人父亲的喜悦在他面容上一览无余,他对雍儿的起居了如指掌,可见是日夜上心。奉华对她们母子极尽疼爱,大家有目共睹,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利用你是真的……可他爱你,也是真的。
卫九,若他真爱我,我不应该是哪个唯一的人么,为何有如此多的分身呢?
她想不通,她捉摸不透奉华的想法,他此刻满眼满心的真诚,倒看不出一丝一毫虚假。
“怎么不说话了?”奉华看她发呆的样子一笑,“有何心事?”
“是有一点心事……”十七转过头去看紫天城金碧辉煌的样子,又想起胡山关萧索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奉华,我欠胡山关太多了,我没想到我自以为是的计谋,害了这么多人。我最近总在想用什么办法补偿,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补偿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奉华含笑抚摸她鬓边碎发,“卫九密信提及你被掳到胡山关的事,我明白你的心思,其实有一事,我本不想说与你听,现下看来可说了。”
十七疑惑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