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两位知客小道迟迟未有开门行客的动作,心下不悦,正待发作,忽听得两声狗吠,忽的从山门中窜出来一只毛发乱飞的獢獢犬,直往皇帝的身上扑过来,动作之快,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獢獢犬簧簧被养的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这一个飞扑将皇帝扑得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脚步。
皇帝和手中的獢獢犬两两对望,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狗当年随他来了老君山,结果被三斤的肉骨头勾住了魂儿,死活不跟着走了,这便留在了老君山,未曾想今日再见竟然这么胖了。
两位知客小道目瞪口呆,胖胖小道喃喃道:“……见狗如见师尊本人——太甜师妹这般说的……”
他领着瘦瘦小道跪倒在地,高行道礼,齐声呼道:“恭迎星君。”
这山门终是进了,皇帝把獢獢犬放在地上,任他跑,自己则大步流星往观中去——一人引路去寻太甜,一人则去通报监院。
那引路的知客小道胖胖地在前方开路,一面走一面介绍,观中也是山路,一路向上,这小道竟步履轻快,呼吸匀停。
“星君慈悲,小道名太胖,近来任知客一职。明日开大静,太甜师妹领了敲钟的差使,这会儿应在钟鼓楼宿下了。”
皇帝耳听得方才那瘦瘦小道说什么若是有师尊撑腰,何至于乖乖敲钟,也知金阙宫那大钟重达千斤,敲起来一定吃力,而开大静止大静早晚各需八十一下,再加上起三清落四御,这一套打下来,自家小徒弟的手臂非得打肿不可,念及此,愈发不快起来。
“天师何在?”
太胖小道察言观色,见星君面色肃沉,心中惴惴,小心作答。
“天师爷爷还在阐真洞里闭关,一切事务皆由监院做主。”他小心翼翼地把观中格局说与星君,又讨好道,“太甜师妹回观数日,五日里倒有四晚跪在阐真洞前等候天师爷爷,像是有要事禀告似的。”
皇帝心念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走近那钟楼,太胖小道便退了下去,常玉山领人在钟鼓楼周边护卫,皇帝携同獢獢犬拾阶而上。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扭之声,待上至二层,只见那木质游廊上,大钟悬在半空,清衫素衣的女冠背影如仙,身侧立有一坤道,白衣翩跹长身玉立,二人目望远山黛影,从皇帝的视线望过去,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无限的酸楚涌上了皇帝的四肢百骸,他怔住,只觉得灰心丧气。
獢獢犬簧簧突然叫了起来,倒将前方那两位仙人给惊了一下,回过身来,皇帝忽的松了一口气——这女冠身形轻窈,形容清冷,并不是他的小徒弟。
这种绝处逢生的滋味实在难挨,皇帝手脚一阵冰凉,那女冠却似认出了皇帝,携同一旁的乾道祁太初拜伏在地,口呼星君慈悲。
皇帝缓过神来,手脚渐渐回暖,方才哀极,这会儿好了一些,便认出这位女冠来。
“你是,合贞女冠。”
合贞女冠今年四十二岁,瞧上去却只如二十许人,可见修道有助于青春永驻,她此时清浅一笑,“星君还记得贫道。”她知陛下乃是寻太甜而来,这便温声道,“太甜心绪不佳,正在里间誊抄经文。”
皇帝当年修道,合贞女冠曾为天子管理经文道典,故友相见,原该相询几句,然而皇帝听到合贞女冠说小徒弟心绪不佳,已然心思大乱,这便略一点头,径自往内殿而去。
獢獢犬常常无缘无故地吠,星落早已习以为常,这会儿正坐在半开得窗下卖呆。
她自回来仙山,心中顶顶记挂的第一件事,还是辜家哥哥的伤情,她将此事同合贞女冠、太初师兄商议,竟知晓天师爷爷百年前曾以仙法救治同类病症,而药引正是生长在高山顶的“还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