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澄明,落在来人的肩背上,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边,然而他却穿雪色道袍,那颜色本真如初,映衬着一张肌骨如玉的面庞,和一双端稳深静的眸,愈发飘然若谪仙,令人油然而生天地归静、寂寂无尘之感。
换下劲装归于山门的皇帝,此时广袖翩跹,放下了捂着小徒弟的手,不动声色地将自家小徒弟掩在了身侧,目带审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道士。
太胖和太瘦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乾道,平日里师兄弟师姐妹之间逗闷子常有,可当真见了尊长,却也是不敢造次的,此时骤见了太甜小师妹的师尊,又是谪仙一样的人物,登时都傻了。
二人傻了一会儿,缓缓对视一眼,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师叔慈悲,弟子平日里爱同太甜师妹逗闷子,今日口不择言,还望师叔饶恕宽容。”太瘦最是机灵不过,伏地告饶。
北辰星君是谁?虽然从来不见踪迹,可到底是跟祖师们一道挂在正殿的人物,此番他现了真身,小小乾道不乖乖认罪还能干什么?
太胖同星落更亲近一些,平日里也是互相挤兑惯了,他比太瘦还要知趣,趴在地上像只圆滚滚的猫熊。
“师叔明鉴,弟子同太甜师妹是同年的师兄妹,进山门的第一日还是弟子接引的她,那时候日头炎热,弟子一路为她撑着伞上来的。”他企图在皇帝面前刷好感,滔滔不绝起来,“后来弟子师尊领弟子外出布道,也带过太甜师妹,她上个月还说同弟子是要饭的拜把子——患难之交呢!”
皇帝本嫌这两个小乾道话多,听了太胖回忆的往事,却有些感慨——小徒弟那时候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孤零零地上了山,一定十分的胆怯孤寂。
想到这里,皇帝的面色便柔和了下来,他望了一眼自家小徒弟,见她斜了一边儿嘴角,似笑非笑的,感觉不像是正经做人的样子。
他嗯了一声,语音从容,“……本座之爱徒初入山门时,心绪愁苦、无依无靠,多谢你们的照料。”
太胖闻言嘴唇颤了颤,似有话说,皇帝命他二人起身,又示意他但说无妨,太胖跟着自家不着调的洪元师尊惯了,又见太甜的师尊语声温和,这便不是很害怕了。
“太甜师妹初入山门时,卸下了一间木屋子,抬了张六柱大床,另有衣物家私满满二十车,咱们太子辈的师兄弟足足帮忙搬了一整日。师妹第一日吃饭堂,就打了十六样菜,吃的欢欣鼓舞的,半点儿心绪愁苦的模样都没有——后来拜了师尊之后,她就一人一狗满道观的转,人人见她都让三分。师妹从前好的很,往后会更好,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星落在自家师尊身后眼前一黑。
太胖啊太胖啊,我是哪辈子开罪了你啊,让你在我家师尊面前胡说八道。
她眼前黑了一会儿,便紧张地仰头看着自家师尊,但见他面色还是一贯的清冷端稳,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起伏,她更紧张了。
“师尊,我不是他说的那样儿……”她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是,我从前是那样儿,可我如今改了啊——”
她耷拉着眼睛眉毛,沮丧地说,“我再也没有娇纵过了……”
起先皇帝还有些可笑,听眼前人的声音越来越沮丧,调门儿也随着一点一点的降下去,他立时便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
他向着太胖太瘦轻挥手,二人立时便耗子似的溜走了,皇帝侧过身来,垂目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