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慈余光瞥见身旁站着的阿涓正握紧了拳头似要发作,瞬间把手收回,揉揉被烫的手指,淡笑道:“茶太烫了,恐长姐难以入口。朱妈妈,再换一盏吧。”
吴顾氏一愣。寻常新妇一见此招,便知是婆家要给自己立规矩了,哪个不是假装不知,强自忍耐的?“顺坡下驴”和“坚持折腾宋娴慈”这两个念头在脑海中交错,最后还是冷声道:“我便喜欢这盏,劳烦弟媳端给我吧。”
若宋娴慈强忍到她接茶,便烫一烫手指酸一酸胳膊:若不应她的吩咐或中间砸了茶盏,便叫她去外头跪着。
宋娴慈听了,似是乖顺地拿起茶盏,稳稳当当地端到吴顾氏面前。
吴顾氏心里刚舒坦些,却听弟媳催促:“请长姐喝茶。”
吴顾氏慢悠悠道:“不急,晾一会儿。”
宋娴慈立时直起身子,阿涓眼疾手快地端着碟子上前。宋娴慈将茶盏放到碟子上,笑道:“弟媳便说了这茶难以入口,长姐方才还不信。若真喜欢这盏茶,便晾一晾吧。”
吴顾氏冷飕飕地斥骂:“我是你夫姐,又是代母亲接你敬的茶,这杯茶,你便是跪着侍奉我喝下也是应当的,更别说现如今我还允你站着!”
宋娴慈摇头:“此言差矣。”
吴顾氏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宋娴慈恭恭敬敬道:“公婆是公婆,长姐是长姐,两者截然不同,不可相提并论。正如昨日拜堂之时长姐无法代婆婆坐高堂,今日当也无法代母饮下儿媳的敬茶。”
宋娴慈跪地大拜,扬声道:“今日娴慈之茶所敬,是满怀慈爱,不顾己身,从盛京到北境,再从北境到盛京,一路扶持夫君,安定内宅,撑起顾家,让顾家门楣不致在这场fēng • bō中消亡,让胞弟胞妹得以在自己庇护下得以存活的长姐!而非婆母!”
“应奉婆母之茶,娴慈必等婆母痊愈,再恭敬奉上!”
吴顾氏一时间呆住了,若宋娴慈是说些不敬她的话,责罚弟媳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弟媳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弟弟妹妹都是寡言的人,母亲也不愿见人,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又诚恳地道出这些年她受的苦楚与为顾家做的牺牲。
这样好的抚慰,竟是这个被自己为难的弟媳带来的。
即使这个弟媳对她为顾家做的牺牲也只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