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的回笼觉是最舒服的。
黎善再次醒来后,顿时头不疼了,眼不花了,整个人辈儿精神,而苏卫清手里捧着书,神情却有些萎靡。
“你在看什么书?”黎善穿好衣服,又拧了热毛巾擦脸,见苏卫清专心看书连头都不抬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毕竟这学习状态和之前看医术的时候,可差太多了。
苏卫清的目光依旧黏在书本上:“三字经。”
三,三字经?
黎善有些懵。
系统说要给苏卫清转文学,这也转的太彻底了吧,直接从启蒙书开始了都。
“是啊,三、字、经。”苏卫清咬牙切齿。
他本来在看四书五经的,结果系统问了几个问题,就觉得他离文盲只差一线,然后就将四书五经收回,转手给了他一套三百千,让他读熟读透了再跟它换《幼学琼林》。
想他苏卫清,读了十几年书,堂堂高中毕业生,居然要从启蒙书开始读。
黎善将毛巾挂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书上熟悉且稚嫩的字体,额……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去古代世界做任务时,那个便宜·任务对象·儿子的启蒙书么?
犹记得当初为了买这套三百千,她大半夜的捉蝉蜕,捉了一整个夏天才凑足了钱,所以便宜儿子特别珍惜,每过几年都要拿出来翻一遍,在旁边写体悟写注解,用他的话说,这叫‘温故而知新’。
“所以你连这些都要背?”黎善指着旁边的蝇头小楷,只见密密麻麻,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是啊。”苏卫清有气无力。
也不知道这书的原主人是谁,一个三字经需要写这么多注解么?
黎善顿时满眼都是同情。
只觉得苏卫清太可怜了,她那么多任务对象,怎么偏偏挑了个话痨的书看呢?
不过……“总比医书好。”
虽然看着有点头皮发麻,但苏卫清看的还是很高兴的,比起医书上那晦涩难懂的句子,这个三字经就好看多了,尤其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句吐槽,苏卫清就看的更开心了。
他甚至有种和写注解的人交朋友的感觉。
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内心。
尤其那句‘昔孟母,择邻处’这句话的旁边,就写着‘今有吾母,更甚孟母,文能写字,武能杀猪’这样的话,让苏卫清看了忍不住开始幻想那个‘武能杀猪’的母亲到底是啥样。
“你喜欢看着这些的话,咱有空去废品收购站看看,那边说不定有不少这样的旧书。”
苏卫清眼睛一亮:“收购站还有书呢?”
“肯定啊,估计还有不少课本呢。”
尤其这几年,红x兵越闹越厉害,很多人家家里连纸片子都不敢放,但凡有字儿的书全给卖废品收购站去了,残本孤本就别想了,早被有眼力见的给摸走了,但剩下的那些‘没用’的书,就叫人可以捡漏了。
不少老太太买回去糊墙呢。
“那咱有空看看去。”
要是能提前找到一本《幼学琼林》,他就能弯道超车了。
黎善洗漱完了,又用口红给自己的唇上点了点色彩,整个人的气色立刻看起来好了不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咱们快走吧,都快九点了。”
总不能真到了就坐下来吃饭吧。
那也太不礼貌了。
“行。”苏卫清赶紧将书合上塞进抽屉里,还不忘把写字台的锁给锁上。
坚决不给任何人看到这本书。
倒不是书里写了什么禁忌字眼,而是这书一看就有年头了,说不定还是个古董呢,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容易给家里带来麻烦。
夫妻俩收拾妥当,带着几包桃酥就出了门。
他们没有坐公交车,而是征用了苏维民老两口的自行车,苏卫清在前面骑,黎善坐在后座,手里拎着桃酥,两个人就这样一路顺畅的往东园去了。
半路上,碰上正停车载客的公交车,苏卫清忍不住咋舌:“这人也太多了。”
“大家伙儿都急着拜年呢。”
如今舍得买自行车的人还是少,再加上当年规划建厂远离了老民区,以至于现在去亲戚家拜年,都得早早起床挤车才行,也是幸好,张儒东的老家就在东园,距离药厂只有三站路。
“也不知道家里人到齐了没有,可千万别是我们到的最晚啊。”苏卫清奋力蹬着自行车,他这个新女婿婚后第一回拜年,可别失礼了。
“放心吧,我们肯定不是最晚。”她俩舅妈今天都要回娘家拜年。
今年特殊一点,因为新女婿要上门,所以估计只是去一下就得回来,但就算这样,估计时间也不会早,估计去的最早的应该是小姨张红梅。
不过,黎善没在东园过过年初二,也不敢保证。
黎善以前过年都会跟黎红军去乡下过年,黎老太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大年初二童玲会带着黎红军和龙凤胎回娘家拜年,而她就会在家里做饭给黎老太和黎闯吃。
想到黎闯,黎善忍不住叹气。
这大约是黎家唯一一个对她有善意的人了。
大概因为都是没妈的孩子,黎善回村里的时候,黎闯会护着她,也会陪着她一起干活,反倒看龙凤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还会背后告龙凤胎黑状。
自行车稳稳地停在张家大门口。
晏民安一看人到了,立刻站起来扯着嗓子喊:“妈,大姐和大姐夫来了。”
晏民安是张红梅和晏安国的大儿子,才十二岁,等开了年就能上初中。
“来了赶紧请人进来,还不赶紧帮你大姐拎东西,傻站着干什么?”张红梅的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看见苏卫清时又是一脸笑:“卫清快进屋吧,你姨夫念叨你好一会儿了。”
苏卫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停稳了自行车赶紧拉着黎善进了堂屋。
“姥爷。”
黎善进门就拎着桃酥给张儒东看:“买了些桃酥,用豆浆泡软了可好吃了,还能用牛奶泡。”
“好好好,放到房间里去。”张儒东不停点头,只是眼睛还是不往黎善的方向看,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对面的晏安国叹了口气,招呼苏卫清:“会下棋么?”
“会一点儿。”苏卫清点头,但是个臭棋篓子。
“你陪姥爷下,我去看看善善。”说着便让开了位置,直接跟着黎善进了房间。
一进屋,晏安国就看见黎善正站在五斗橱前面,目光盯着上面的相框,那里面有一张张红珍少女时期的小像,相框一尘不染,甚至都被擦褪色了,可见平日里这个相框被摩挲了多少次。
晏安国叹了口气,走到旁边小声说道:“你姥爷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我知道。”
黎善抬手摸了摸相框:“我和我妈其实还挺像的。”
张儒东一直不愿意看她,因为她是张红珍的女儿,却长得像黎红军,不过,这几天黎善照镜子,却觉得自己和黎红军越来越不像了,尤其是结婚那天,她化了妆,反倒看起来更像张红珍。
“嗯,你眼睛像你妈。”晏安国其实没亲眼见过张红珍,他和张红梅结婚的时候,张红珍已经去世两年了。
在晏安国看来,黎善的眼睛和照片上的张红珍简直一模一样,和张红梅也很像。
黎善抿嘴笑了笑,听到这个答案她真的很高兴。
她掏出手帕,满是珍重的擦了擦相框,摸了摸相框中张红珍的脸,然后才转身出了房门,径直往厨房去了,而晏安国却是看看张红珍,又看看旁边的另外一张照片。
说起来,张红珍和张红梅的眼睛,都随了她们的母亲呢。
厨房里,邬玉年坐在火塘后面烧火,张红梅系着围裙,正手脚麻利的切菜,黎善一过去,邬玉年就掀开小碳炉子上砂锅的锅盖,从里面夹了一块红烧肉塞黎善嘴里:“早起刚炖的,红梅来调的味儿,肯定合你的胃口。”
黎善嚼了两口,浓郁鲜香的味道直冲脑门。
张红梅虽然是教声乐的,却有一手好厨艺,以后要是事业了,开个小馆子都能养活自己。
“邬姥姥做饭也好吃呢。”黎善将肉咽下去,连忙说邬玉年好话:“邬姥姥的茨菇烧肉最好吃。”
邬玉年一听,顿时乐呵的不行:“可惜没买到茨菇,不然肯定给你做茨菇烧肉。”她得意地看向张红梅:“瞧见没有,善善都说我做饭好吃,就你一天到晚挑三拣四的。”
张红梅顿时满脸无语。
她这不是不想让邬玉年辛苦嘛,不然她一大早跑来干什么?
才说了几句话,张逐日两口子和张新民两口子一起回来了,这会儿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快手菜,等人到齐了再炒,一群人进门,家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范琴就拉着黎善上下打量,见她脸色确实不错,才松了口气。
陈芬站在旁边揶揄:“两天没见,跟两年没见似的。”
“姑娘嫁人了,别说两天,就是两个小时我都觉得度日如年。”范琴舍不得松开黎善的手,明明大年三十还一起吃了午饭呢。
“那我以后没事儿就回家里蹭饭去。”黎善立即打蛇上棍,抱着范琴的胳膊撒娇。
“你尽管来,我还怕你吃穷了不成?”
黎善立即拍胸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范琴一听这话,但是高兴不已,只恨不得黎善涨点儿本事,以后天天把苏卫清忽悠回家去住:“你的房间我没收拾掉,还放着呢,以后你们两口子回家就有地方睡了。”
黎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行了,开饭开饭。”人到齐了,张红梅就一拍手,招呼大家入座。
这一天的饭菜极为丰盛,用张儒东的话来说:“我平时也不用钱,票也够用,现在不吃什么时候吃,难不成等死了给别人吃啊。”
说完就被邬玉年在旁边‘呸呸呸’了好几口。
张儒东:“……”
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张家年年初二都只有张红梅一家回来拜年,今年总算是过了个团圆年,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张儒东看着这两桌人,眼眶不由有些发热,鼻头都有些酸。
吃完饭第一时间就回了房间,对着五斗橱上的照片抹眼泪。
而其他人则坐在客厅里说话,黎善趁机告诉大家她过了年准备去一趟琼州的事。
“卫清他妹妹要结婚,我婆婆有点不放心,就准备亲自去一趟琼州,我想着二舅正好也在琼州,我婆婆一个人坐火车家里也不放心,便想一起过去,正好还能看完一下二舅。”
“你婆婆也去?”张逐日看向苏卫清。
“对,我妈也过去。”苏卫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