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亭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连衣裙,头发挽在脑后。
见她回来,一动不动。
于洛大吃一惊,宋观亭平时穿着非常朴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夏天那件晒得发黄的t恤。
这么鲜艳夺目的衣服,似乎与宋观亭身上的那股冷感格格不入。
却又好似浑然天成。
于洛脚步顿了一下,到卧室拿了件外套,披在宋观亭身上。
虽然今天天气比较热,但昼夜温差还是很大。
两人相邻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宋观亭叹了口气,取下身上的外套,一下一下地抚顺上面的褶皱,像是风在熨烫湖面的皱纹。
“于洛,我去了我读的初中。”
“嗯。”
“小学时,我跟着姑姑转学到了乡村小学,那所破学校,一共几个老师,教了六个年级,连英语老师都没有。那时我成绩很好,去了那所小学不学习也能考第一。”
“我曾经以为成绩好就会一切顺利,就会得到幸福,可以成为电视上那种闪闪发光的大英雄,让我身边的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爸爸妈妈过世,是我第一次与现实对撞,撞得头破血流。”
“后来我理所应当上了当地小镇上的中学,那所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高中部,就是考不上普高的人直接升学,去学酒店管理、电子技术那些东西。”
“我那时不学无术,跟着班里的混混逃学、上网,不过没有染发,我没钱。”
“混混里有两个男生,一个是理发店老板的儿子,长得就像电视里的黑道少爷,虽然有点矮,但算是我们那个小团体里最有钱的,能请大家吃碗饭,另一个是个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不过长得好看,又高又白,初中生嘛,看脸,他们两个被大家捧着,飘了。”
“那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爱好书法,常常在自习课教我们练毛笔字。他推崇尊师重道那一套,常拿一条竹鞭,走来走去,对我们很看不惯,可其实从来没打过我们。”
“后来那两个男生逃学逃得太过分,一走就是一个月,被家长送回来后,他一人打了五鞭子,对他们好一番骂,责令他们从此不许逃学、抽烟、打架。”
“没用,那两人没隔多久又跑了,这次更久,听说在外面打了份工,最后被拽回来时,依旧不服,班主任让他们趴在教室外面,用竹鞭狠狠抽他们,声音隔着教室的墙传进来,像在耳边炸开,我们坐在教室里,噤若寒蝉。”
“没用,他们又逃了,再也没回来。”
“在这个大学生遍地、双非学生就业处处受阻的社会,那两个男生,只有小学学历。”
于洛静静地听着她说,看着她皱着眉,眼眶微红。
“还有一个女生,跟我一个宿舍,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她爸爸去世了,妈妈改嫁了,和她弟弟一起跟着奶奶生活。”
“她是个固执的小姑娘,责任感很强,每次自习课,只要有人说话就要大声制止,制止不了就要记名字交给老师。”
“大家渐渐都讨厌她,我原先还会安慰她,后来我也觉得烦了,忙着翻墙逃课懒得管她,看见她又在走廊角落哭,我也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