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自小养尊处优,无论在娘家夫家都有人伺候。说难听点,不好看的东西都不好意思送到她面前。
屋中一股臭味,侯夫人没有踏进去,看见郑春雨哭得伤心,她焦急问:“你何时临盆的?孩子可好?方林又去了哪儿?”
郑春雨伤心得说不出话,不停的抽噎着。
侯夫人不耐烦,催促道:“别只顾着哭,倒是说话啊!”
看她生气了,郑春雨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抽噎,哭着道:“前天傍晚生的,方林不会做饭,连厨房都烧了。当时没有稳婆,他去……”
他去请稳婆回来时,她孩子都已经生了下来。上一次生孩子夫妻俩有十多个人照顾,压根不用自己费心。这一回,只有她自己,强撑着找被子将孩子裹了,等到赵方林带着人回来,被子已经弄脏。
稳婆捏着鼻子,将床上的被褥和她身上的衣衫全部换掉,又把孩子捆好后就再不愿意多留。实在是赵方林嘴上说得客气,却一个子儿都不给。稳婆家住在这乡下,全靠从地里刨食和这份手艺活着,怎么可能白干?
这家白干了,到下一家又怎么好意思问人要银子?
关键是稳婆这个活儿很容易沾染上人命,万一遇上谁家难产,母子只能保一个……到时好处没拿到,还要被人追着讨命,那才真的是倒了大霉。
稳婆不肯帮忙,郑春雨刚生孩子,痛得厉害,根本照顾不了孩子,赵方林又不会,一人手忙脚乱。孩子又哭又闹……别看郑春雨已经生第一个孩子,由于第一胎是奶娘照顾的,她到现在还不会喂奶。又因为刚生孩子没有奶,总之两人忙得鸡飞狗跳,还没将孩子照顾好。
说起这些事,郑春雨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哭了。
侯夫人都想象不到自己一个人照顾孩子的情形,她想说找两个奶娘送来,可一想到身后的儿媳,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方林呢?”
郑春雨摇头,应该是去村里帮她找鸡了。
可他们俩先前东西已经被搬空,剩下的那点碎银子在给孩子置办东西时就已经全部花光。想要别人家的鸡,大概只能先借着。
这么丢脸的事,郑春雨不好意思说出口。等赵方林回来自己跟他娘解释。
说话间,孩子又开始哇哇大哭。郑春雨只觉得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今儿已经是生孩子的第三天,孩子每次喝奶简直是喝她的血一般,痛得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说起喂奶,还是住在不远处的邻居大娘好心来教的。她痛得死去活来,大娘还说是正常的……但凡有一点法子,郑春雨都再不想亲喂了。
“娘,帮我找个奶娘吧,求您了,我怕照顾不好孩子,这也是您的孙子啊!”
高玲珑在外头听见里面动静,探进一个头:“农家妇人谁家请奶娘?当然,自家有本事请人帮忙,谁也说不出不对,可你嫁的是一无所有的夫君……”
“你闭嘴!”郑春雨这两天过得太艰难,孩子整宿整宿的哭,一会儿又拉了,尿片都已经用完,还没来得及洗。给孩子换尿片需要她自己亲自起身,因为赵方林完全不会!
高玲珑眨了眨眼:“怎么,后悔了?”她偏着头笑,盈盈道:“也是,你如果嫁的是村里的普通庄稼汉子,就算男人不会这些精细活儿,至少还有婆婆。如今这,赵方林已经成了废人,要银子没有银子,也没有手艺,更没有耐心。话说,孩子这么吵,他有没有发脾气?”
暂时还没有。
郑春雨低下头,赵方林这两天老是找着理由往外跑,不喜欢待在这个乱糟糟的家里。再这么下去,真的很可能会吵起来。
就比如方才,她一个人在家里带哭唧唧的孩子,地上这么大一堆东西没有收拾,而赵方林又一去不归,她心头已经生出了火气,如果侯夫人还没来,两人很可能今天就会吵。
侯夫人不满:“方林才不会发脾气。”
高玲珑颔首:“那就好,就是……上一次看到郑姑娘还光鲜亮丽,精神奕奕,今儿已经变成这样了。可见,还是有人伺候日子才过得好。”
刚生了孩子的人脾气挺大,郑春雨心头已经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之前也不敢冲着赵方林吼,此时再不忍耐:“我没人伺候,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凭什么要人伺候呢?”高玲珑一脸莫名其妙:“凭你的身份,进侯府做丫头伺候人都不够格。”
郑春雨梗着脖子:“我救了侯府世子!侯府难道不该给我一些谢礼么?买侯府世子一条命的钱,够不够我请奶娘丫鬟?”
这话挺有道理的,侯夫人的心本来就偏,立即道:“先让月姑照顾着,回头我就挑人送来。”
高玲珑冷笑了一声。
“安国侯世子还活着吗?我都守了三年寡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郑春雨哑然。
高玲珑强调:“他可是为了你自愿困守在这郊外,你嫌弃的清贫日子,是他抛弃了所有才求来的。他付出了这么多,你怎能嫌累呢?”
“不是这样的。”郑春雨哭着摇头,眼泪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