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蕴拗不过她,直被她推上了马车,南巷就在玉河桥下,那间瓦子主人姓桑,近日新从江南买了名歌女进来,那歌女容貌姣好,精通弹唱,每日只在午时唱一曲,便引得无数达官显贵一掷千金。
苏祎知道乐蕴也是江南人,听了故乡的曲儿大约能开阔心境,便提前定了位子,就在台子下头,那歌女抱着琵琶莲步婀娜地走上来,轻纱掩面,却难掩清姿。
乐蕴抿了抿唇,不禁自惭形秽,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好的容貌生与人。
苏祎看出她心中所想,低声道:“你也好看。”
乐蕴淡淡一笑,道:“容色太好,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说话间,台上歌女已拨动了琵琶弦。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歌女的肉嗓如同天籁,清越婉转,台下人皆被这歌声惊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女人一双秋波似的眼眸。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弱风拂过乐蕴鬓间的槐花,轻轻摇落了加班细雪似的花瓣,落到她的耳上。
苏祎本想替她拂落,却见乐蕴眼中轻雾似的一片水光,不知又触中了什么伤心事。
一样的水色,却与七年前她所见乐蕴眼中的大相径庭,苏祎想,欢乐极兮哀情多,大约人过了一定年岁,便再不会像年少时那样欢愉了,可她却还是难免伤感,伤感乐蕴明明还这样年轻,人却一日一日的沉静。
然而那时的苏祎还不曾料到,后来的日子里,她还要孤寂地面对着乐蕴,凝视她一日日的消沉,一日日的偏执,在日复一日的疯狂中,将所有的欢愉都熬得干净,却无能为力。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台上那歌女似乎也看到了乐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也看见了与她同坐的苏祎,在那歌女心里,这两个女子,衣着绫罗绮秀,一掷千金来到这瓦舍里,不为寻花问柳,只为听上一曲消遣光阴,哪里又能懂得这词曲中的伤心?
一如她也只是记住了句子,按宫商将歌唱出来罢了。可她越看乐蕴,便越觉得这人眼中的悲意是那样的沉,宛如暗夜流动的幽深静水,什么都照不出来。
“笙歌散后酒初醒。”
歌女起身下拜,缓缓下台离去,周遭一片叫好声里,乐蕴却早已收拢了眼中的悲意,化作一片清淡笑容,起身道,“曲儿听完了,还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