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对女儿胳膊上的那条伤疤感觉愧疚,也许是对自己背上的那个“x”心有余悸,谁知道呢,反正,自此以后,沈伍易再也没有对沈冉曦大声说过话。
“闺女,你妈不要咱爷俩了,你可是爸爸的心儿,肝儿啊,我的什么都是你的。”这是他在那次大战后,在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对沈冉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当然,他也会在零下十几度的冬日周末,起个大早,跑过几个街区,赶到那家叫海格斯的老面包店排队,只为了能买到当天限量供应的手撕面包——因为沈冉曦爱吃。
只是,沈冉曦已经不再是那个他以前认为的乖巧听话的闺女了。因为,自此以后,在沈冉曦的人生词典里,“父亲”、“爸爸”这两个词语,已经和“人渣”、“垃圾”、“傻叉”是同义词。而她也知道了,对待人渣、垃圾、傻叉们的唯一方式就是:没事儿别惹老子,惹急了,我和你拼命。
当然,自此以后,沈冉曦的世界也随之清静了。她不用再关心妈妈的心情,看爸爸的脸色,她也拒绝参加各种亲戚聚会,而是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
她发誓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爸妈健在,却让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孤儿的家。
第14章浑然一体
从医院离开之后的第五年,刘燕回来了。
她说,她实在忍受不了对女儿的日夜思念。
她说,在外的五年里,她跑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骗,也挣了一些钱。
当然,对她当时投奔而去的初恋最后弃她而去的事情,她却只字不提,只在和闺蜜聊到那人时,用一句话带过:“男人,都那玩意儿!”
回来后,刘燕在家附近开了个美容店,一开业生意就非常好。她说,一是希望能多赚点钱给女儿看病,二是想能多点时间照顾女儿,以弥补这几年对女儿的亏欠。
沈伍易还是那个沈伍易,刘燕好像已经变了个人。
离家前,刘燕是别人口中温柔贤惠,长得也像“山口百惠”般的南方媳妇;回家后,刘燕则成了张嘴“wǒ • cāo”、闭嘴“shǎ • bī”的彪悍东北娘们。
也许,看似沈伍易离不开刘燕,可能,刘燕更离不开沈伍易吧。
因为,年轻时曾经以为的爱情,既然已经成为泡影,梦醒时分,眼前的这个丈夫却是真实可以把握的。
而且,她发现,要想在“人堆里”活下去,活得好,“丈夫”是一个不可缺少的活字招牌。他是她的挡箭牌,也是她的护身符,借此,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不再是遭人品头论足的“没男人要”的女人。甚至,闲来无事时,还可以混入到街口那群老女人堆里,和她们一样,对身边的“没男人”的某个女人指指点点一番。
她不再想当一个别人眼中的另类,一个被街头的阿猫、阿狗一样的人也能随便评判的对象。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这个“丈夫”是个好人还是个人渣,不管她再怎么看不上他,那种被人需要,能施恩于他而带来的自我感觉的“高人一等”,可能才是最能证明她活着的价值和意义吧。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她开始乐于向亲朋好友炫耀对丈夫的改造成果。
“娟啊,你这光发牢骚可不行,男人都是贱皮子。你看我们家老沈,原先不也是邋遢的要死?每次撒完尿,溅得马桶边上到处都是,自己还不擦干净,恶心死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收拾他的?”刘燕拿起茶杯,用嘴吹了吹杯口的茶叶,扬了扬眉,暂停不表。
“怎么收拾的?哎呀,快说啊,姐,怎么还喝上茶了,你可急死我了!”向刘燕抱怨了半天老公的刘丽娟急了,她可不能错过这个取经的好机会。
刘燕这才放下杯子,继续道:“告诉你吧,我每次只要一看见他进厕所啊,我就跟进去,只要他是站着,一解开裤子,我就在他屁股上来这么一脚,看他还能不能尿得出来!现在啊,只要我在家里,他大小便都是坐着,不敢站着尿,马桶边都是擦得干干净净的。”
胡萝卜加大棒,是刘燕此后对沈伍易采取的一贯政策。
“天天早上5点起来给你做饭,三菜一汤的伺候着,还跑去外面喝酒,你这是不想好了!”晚上下班后回到家,看着原封未动的一桌子菜,刘燕开始发飙。
“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还在猪圈待着呢!”对沈伍易的蔑视,是骨子里的。
但实际上,改造沈伍易并没有那么容易。
沈伍易对刘燕从最初的积极斗争,每天一小仗,三天一大仗,到最后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抗争——消极抵抗:外出喝酒更多了,晚上回家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