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确认她的一颗心是很小很小的,因为现在,一个沈含烟就塞满了她心的每一个角落。
沈含烟说:“我在等你回家。”
在这之前,季童是怎么定义这座三层楼的老房子呢?
刚开始,是外公外婆的家,后来,是妈妈的家,再后来,是季唯民的家。
尽管从理论上或口头上,这也是她的家,可在她心里,洒下清晨第一缕阳光的花园是她的,堆满游戏和漫画的房间是她的,外婆房间床头柜上的那包花生是她的。
可这个季唯民经常带女人回来的家,她很难打从心底里认为是“她的”。
大概因为这样,季童对“回家”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期待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季童心里流淌着汩汩的血,在静谧的夏夜,她双耳几乎能听到一颗心脏在鼓噪的跳动,她面颊发烫,好像喝了酒的人不是沈含烟而是她自己一样。
那是一种只能被“激动”二字定义的情绪,鼓动着她走上前去,扶起沈含烟天鹅翅膀一样的手臂,说:“我回来了。”
“我带你回家。”
她忽然有种感觉——在这之前,沈含烟和她一样,都是没有家的人。
沈含烟推开了她的手臂,慢吞吞站起来:“我能走。”
季童笑起来:“好,我知道。”
昨晚沈含烟喝了酒,也是走得很稳的。
奇怪的醉酒反应,奇怪的沈含烟。
但季童还是不那么放心,跟在沈含烟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沈含烟的礼服细看之下,蓬蓬裙摆上有一闪一闪的亮粉,随着沈含烟的步子,一下一下的反射着星光。
星星亮在沈含烟的裙子上。
到这时,季童又一点都不觉得沈含烟的礼服不入流了,沈含烟整个背影都美得不像话,洁白而善良,而季童跟在她身后,大垮垮的校服裙子上,一大团难看的蓝色墨渍。
丑陋的不入流的她。
和美丽的备受追捧的沈含烟。
像振翅的天鹅,和泥地上的小虫,虽能互相遥望,中间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季童忽然想:为什么她是一个这么不受欢迎的人呢?
因为她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么?
到这时,季童觉得裙子上那一大团蓝色墨渍忽然刺眼了起来,变成了她不入流的标签,变成了她和沈含烟之间隔着遥遥天地的佐证,变成脱不掉的纹身,缀在她腿上,重得发沉,拖慢她的步调。
她和沈含烟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沈含烟的背影,要消失在那道门里了。
季童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