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宁冷笑一声:“进宫面圣?我那皇兄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你求他不如转道丞相府,他们这一招摆明了就是逼着你去殿前认罪,好夺你虎符。”
周锐愤恨道:“虎符真是烫手山芋,怀璧其罪,我真是,我真是——”
梁长宁正想说话,下头的小厮就来报,说闵疏醒了。他微微皱眉,还忘了内室睡着个要死不活的探子。
周锐不明所以,还以为闵疏是梁长宁圈养的什么小宠。
周锐脸上不好看,低声道:“殿下,此事——”
“此事是个计。”一只消瘦白皙的手撩起帘子,缓步跨了进来。
他声音虚弱,面无血色,边说边掩嘴咳嗽。
周锐止住话头,眯起眼睛来打量他。
少年一双眼睛越过他,看向主座之人。他生得好看,叫人心里难免有些轻视之意,可他神情并无半点娇柔,看久了也能觉出两分清傲来。
周锐平生最看不起这等以色侍人之物,更何况他早就听说有些兔儿爷恶心至极,为了富贵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嘴我和殿下谈话?”
闵疏并不理会,而是绕过他,跪匍在梁长宁脚下,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头,“兵权不能交,只有兵权在手,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伤了小将军。”
梁长宁抬手想要挥退他,没料到闵疏又道:“文人当杀,但武将不可杀,王爷保小将军,不如祸水东引,找个文臣挡刀!他们要争,那就看谁死得快。”
闵疏抬头盯着梁长宁,一字一句道:“——我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千秋大业未成,奴才绝非挡路之人!”
不怪周锐把他看做了小宠,闵疏一张脸精致得过分,此刻看梁长宁的眼睛坦诚直率,说的都是真话。
“老子就这一个独子,你拿去比谁死得快?”周锐怒极反笑,一脚踹在他的肩上。
闵疏本就受了伤,绷带之下的伤口裂开,鲜血很快就浸了出来。
梁长宁并不阻拦周锐动手,他略略思索,饶有兴趣道:“说说看。”
闵疏知道他这是听懂自己的意思了,也知道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他梁长宁不甘为人之下,要谋权篡位。不管是什么刀,只要能替他shā • rén,都算是把有用的刀。
闵疏要想活下去,只能当这把刀。
“不如放出风声,就说将军为救儿子,与王爷暗中达成协议,欲将手下兵马尽数交付给王爷,自此卸甲归田,永不入朝。”
“这样一来,文沉一党为了兵权不落入王爷之手,最好最快的法子就是安抚将军,把小将军送回来。若能再找个替罪羊反将一军也或可知。”
周锐一双眼睛锐利,存了半分疑惑地看他。
梁长宁提起兴趣,又问:“祸水东引又是怎么个引法?”
闵疏膝盖发红,仍旧跪在地上,说:“此案既然交由大理寺,自然大理寺要拿出个凶手来给皇上看,”他顿了顿,“使臣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死因是什么,谁说了算?”
张俭低声道:“王爷,大理寺插不上手,但刑部咱们却能做得了主。”
闵疏颔首,“屈打成招也好,威逼利诱也好,随便抓个碍事的文臣,只要拿得出罪状,这局就有七分赢面。”
梁长宁挥了挥手,张俭立刻退下去办事了。
梁长宁这才把目光看向闵疏,道:“做事挺阴毒。”
闵疏微微一笑:“不过是主子怎么做,咱们做奴才的就怎么学罢了。”
他这话像是在暗讽梁长宁对他的拷打审问,梁长宁不置可否,道:“我做事只要结果,不求形式。”
“奴才也是一样。”闵疏立马接上,“王爷野心不小,是个有所图谋的人。奴才从前是做什么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以后做什么。”
梁长宁懒洋洋地笑起来:“丞相府倒是教得好,你这番话,是王妃让你来说的?”
闵疏低声笑起来:“……王妃?王爷既然查不到我的出处,也知道我的嘴巴有多硬,今日我告诉王爷一句明白话,王妃还不配当我的主子。”他顿了顿,又道:“王爷要的不只是天下,还要一个得民心的天下,若能助王爷一臂之力,是闵疏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