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跟他们说什么呢?”梁长宁端起下人送上来的茶,撇了撇沫子,问:“本王看你聊得挺开心。”
闵疏摸不准他此刻的喜怒,低声道:“小周将军想见王爷,大抵是想问问使臣遇害一案,不过王爷不在府中……”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梁长宁不在府里,闵疏又刚从他梁长宁的床上起来,周锐父子自然撞到了闵疏跟前。
梁长宁在意的不是这个:“怎么个说法?”
闵疏含着果脯,他不吞,只是抵在舌尖等着甜味散开。“使臣被杀这事,在场亲眼目睹的人有几个?”
梁长宁看得心猿意马,被闵疏潋滟的薄唇笼络了心神。只是眼神刚刚扫过去,闵疏立马就如临大敌,“王爷!”
梁长宁只好摊开手,“好好好……使臣被杀这事,在场的应该只有周鸿音和一个妓子,妓子已经被处死。馆驿的人报了案,郑思才带着锦衣卫来抓人,前后也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闵疏颇不信任他,把衣服又裹了裹,连脖子都遮起来,“郑思只是个寺正,官职才七品,他调的人手必然不是大理寺的兵,锦衣卫是文沉给他拨的人。既然如此,咱们或许可以先参他一个私自调兵。”
“文沉手里是有一批人,但那是皇帝跟前的御林军。”长宁王略一沉吟,说:“参郑思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没有证据,御林军虽然不归大理寺而是北镇抚司的人。但急事从权,若是非要强行圆过去,他也不是没有说辞。”
“但要是皇上或太后要用御林军,甚至是要用禁军,但北镇抚司没有人手可调呢?”
除了刺杀护驾,梁长宁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急用御林军的时刻。他微微皱眉:“刺杀皇帝的风险太大,刺杀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追究下去,怕又是把柄。”
闵疏笑起来,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刺杀太麻烦了,不如换个法子。”
梁长宁看他这幅小狐狸奸计得逞的模样,心里有些痒痒,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转了转玉扳指,问:“什么法子?”
“美人计。”闵疏把嘴里的果脯吞下去,头也不抬地把书卷捡回来握在手里,“圣上不是好美人吗?找个近前的人吹吹风,让他微服出巡去,他若要出宫,不可能不带人吧?”
梁长宁眼睛微密,几乎是刹那就明白了闵疏的意思。
梁长风喜欢美人,秽乱宫闱的事情没少做,可他如今是个傀儡,他若是想出宫寻求刺激,只能偷偷出去。
要是能毫无痕迹地进出也就算了,否则一旦走漏风声闹到人前,那才真是要追究到底的大罪。
梁长宁笑起来,亲昵地拍拍闵疏的脸,“我从前觉得你年纪不大,肚子里应当没几斤伎俩。”
闵疏微微避开他的手,但很快就被他捏着下巴把脸扳回去,旖旎地亲了一口,“下得一手闲棋冷子,这也是文沉教的?”
闵疏微垂着眼,仍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从梁长宁这个角度望过去,闵疏看起来非常柔和亲人,但梁长宁知道他看似温顺衷心的外表下,有一颗不甘臣服的心。
闵疏的锁骨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脖颈到下颚这一片光滑如玉的皮肤下有清晰的血管走向,梁长宁有一种自己好似微微用力就能捏死他的错觉。
“不。”闵疏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是我的……老师教的。”
第8章闲棋
新帝登基前,还只是没什么人在乎的四皇子,他生母出身不好,自己也没什么野心,这才入了太后的眼,扶上龙椅当了个傀儡。
因着先皇崩逝,登基大典一切从简,登基大半年了,后宫也没几个人。
偏偏他是个风流成性、喜怒无常的,私底下不知糟蹋打死了多少个宫女。
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乱搞,只当是小孩子家的胡闹。
他身边儿的小太监吴贵就是靠着给他挑选女人,才爬到如今这个贴身侍奉的位置上来的。
“皇上,奴才今天听外头的侍卫说,楚红楼来了新人,今儿晚上开宴呢,楚红楼的人可比咱宫里这些野多了。”吴贵小心讨好,跪在地上给他穿鞋。
梁长风眼睛都睁不开,听到他这话才掀起眼皮子来慵懒地看他一眼:“哦?”
吴贵看他有了兴趣,低声道:“皇上要是想看,奴才叫人去把人弄进宫里来?”
梁长风沉思片刻,无奈叹口气:“罢了,上次搞死一个,皇后那老女人告到母后那里去,朕被训斥了好一顿,还是算了。”
他兴致缺缺,一脸烦躁:“真不知道这守孝三年有什么有意思!”
“皇上慎言!”吴贵吓得连连磕头,恨不得把自己塞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
梁长风最烦这些阉人小心谨慎的模样,当即一脚踢开他,怒道:“天天被关在这里读书,朕脑袋都大了!奏折不让朕改,议会不让朕听,这些不论,现在连个女人都搞不到,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皇上息怒!”吴贵三步两步爬到他面前去,一把抱住他的腿,“要不,要不咱们出宫去看看?”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馊主意。
长昭帝生性好美人,但他出身不高没见过世面,有点姿色的他都看得上,偏偏如今先帝丧期未过,后宫空虚,好不容易有了个裴家女当皇后,还是个女德女训教养出来的木头美人。
梁长风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只好逮着宫女偷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如今听到能去逛秦楼楚馆,心思早就按不住了。
但梁长风再草包也知道外头有多少想杀他的人,他犹豫片刻,迟疑地说:“太后那里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了……”
吴贵眼珠子一转:“奴才去想办法!”
梁长风颔首同意了,又一脚踢开他:“滚出去,看见你就烦!”
吴贵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侍卫的询问声,和吴贵的低声呵斥:“皇上的行踪你们也敢打听?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不要命了吗?文沉的命令堪比圣旨?坏了皇上的兴致,要你人头都算是轻的,还不退下!”
梁长风一边听着他在外头狐假虎威地训斥人,一边自己囫囵把鞋穿上了。
日薄西山,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从西六宫的偏门抬了出去,吴贵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随侍一旁,悄悄掩护着。
轿子直接落在楚红楼后门,老鸨只知道今日来的是个贵客,还不知道这就是当今圣上。
知道了她也不敢信,当今圣上逛窑子这种荒谬的事情,放在话本子里也无人敢信。
长宁王府,安鸾殿。
张俭急匆匆地进来,俯身在梁长宁身边耳语几句,梁长宁了然,转头对着闵疏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