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没把手抽回来,任由梁长宁把皮肤擦得泛红。
“那咱们怕是猜错了,信不是往宫里去的,是从宫里出来的。”梁长宁眯了眯眼,道:“雪太轻压不断桥,人命倒是够重。事在人为,他是故意要激起民变。”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穷苦人家最怕雪天。大雪乌泱泱地下,地里空着倒还好,若是种了些经不住冻的庄稼,连着来年春天都生计都没了。
只是饿着便算了,可暨南那种地方,山高崖深的,农人大多都是就近用些山里的薄木料就把房子搭了。雪一重,山体容易塌陷滑坡,这才是最要命的。
但这几年暨南的收成好,又得了陈聪那样的好官,百姓也该盖上砖石房了吧。
有什么东西在闵疏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想起什么来:“王爷曾说雪灾半数是人祸,若房屋垮塌只是隔断百姓后路的刀,那断掉向外界求生之桥就是在……”
“是在积攒百姓怨愤,逼他们死。”梁长宁颔首,接上了他的话,“然而暨南布政使陈聪是个难得的父母官,他上京前必然安抚过百姓,或许曾许诺过会带着朝廷的赈灾银和粮食回去这样的话,更何况他已经派了左右参政使去邻省借粮,百姓都饿着等他带粮食回来救命,这是绝望中的一点希望,他们没等到陈聪的音讯之前不会妄动。”
然而事情却没这么顺利。
冰河封冻,护送队伍只能走山路,如今唯一一座连接着外头的桥断了,粮车送不进去,就是要把人活活熬死。
闵疏不语,心里一片寒意,“这么做没道理,逼死了人,也赖不到王爷头上,更不关户部、文沉的事,就连朝廷也能耍赖,毕竟钱粮已经给了,还是全须全尾地送出京的。”
梁长宁冷笑一声:“这才叫手段么,周鸿音做钦差护送粮车,到了暨南却发觉民变,周鸿音是镇压还是跟着一起反了?消息传回京,给他压个罪名那还不是随随便便,到时候兵权自然易主。心思再阴毒一点,趁着民反的乱子杀了周锐,劫走钱粮,一百万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么,也够养一批兵马了。”
周鸿音是梁长宁的下属,他若压制灾民,梁长宁必失民心。他若安抚灾民,粮草又不足。最坏的结果是撺掇或诽谤他和灾民一起反了,那么朝廷就能名正言顺派梁长宁领兵镇压反军,这是挑拨离间。
生门难寻。
“宫里的信鸽……”闵疏犹豫片刻,问:“王爷觉得是谁?”
梁长宁静默片刻,道:“藏得深,但总不会是太后,她一个后宫的女人,做事太多束缚。”
下头小厮端着死鸽子,闵疏的目光落在那上头,看不出心思。
梁长宁盯了一眼,声音平稳,对着暮秋道:“拿下去烧了,再从叫人换只差不多的,信封好了送回去。”
暮秋应了,飞快地下去办事。
第18章设宴
闵疏看着暮秋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里。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单薄瘦弱,像一棵清冷的昙花,好似不消片刻就要谢去了。
梁长宁干脆搁下冷茶,两步上前把闵疏横打抱起,大步流星往寝殿走。
下人装聋作哑,闵疏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奋力挣扎:“王爷,天还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