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文沉奋力嘶吼,脖颈上青筋暴出,这次梁长宁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但他的步伐没有停顿,文沉还在高呼:“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狱卒用棒子敲击铁栏杆,喝止道:“安静!闭嘴!”
“长宁王!我儿之于你是鱼还是熊掌!”文沉哈哈大笑起来,拼尽全力想让梁长宁听见:“江山美人只能二选其一!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和男人搞在一起!没有一个皇帝能够不娶皇后!你被美色拿捏住了,又如何拿捏天下!”
文沉深知闵疏的性子,一旦梁长宁登基为帝再立新后,他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不管他怎么选,闵疏都会成为梁长宁心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早知闵疏有如此能力,他文沉何必殚精竭虑去谋划布局?该直接把闵疏卖过去以换取对等的价值。一个私生子,竟有如此能耐,把这些世家子弟都比下去了!
文沉露出个得意的笑,在蓬乱的头发下笑出了泪。
他没输,他还有个儿子能延续文家的血脉,他翻身滑落在地,眯着眼睛直视光线,被刺激得流下泪来。
“文……文疏……”文沉喃喃道:“不好听,要换……”
回应他的是牢狱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梁长宁的脚步声被阻隔在了阴影之外。
闵疏就在大理寺外等他。他靠着马车,正低头抚摸一只雪白的野猫。
梁长宁看见他,心里压着的气骤然一松,闵疏起身含笑看着他,大理寺修在半山腰,梁长宁疾步走下这一条长长的阶梯。
“先回府么?”梁长宁问他,又扶他一把,把他拦腰抱上马车。
张俭杨起鞭子,马车徐徐起步。车里晃动,珠帘发出好听的声音。
“先去一趟宫里吧?”闵疏看着他说:“内阁为着继位人选忙了几日,再放着不管严瑞要带人上门了。太后大病不好,孔宗翻了太医院的记档,说是孤离暗毒,时无多日了。”
闵疏看他不说话,又说:“量体裁衣,冠冕也要赶制,礼部已经拟好了章程,只差叫钦天监算日子了。”
“不必了。”梁长宁俯身抱住闵疏,闻见他的熟悉的味道,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什么不必了?”闵疏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背,问:“怎么了?我见你出来就神色不好,文沉是不是说什么话气着你了?”
“不要登基大典了。”梁长宁深吸一口气,说:“叫两个孩子以后去担吧,皇帝不能独身,娶男后要遭天下流言,我不愿你被蜚语缠身。”
闵疏没说话,梁长宁又说:“什么江山,什么天下,只要政务管好,不一样海晏河清吗?我不在乎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也不在乎。”
山呼万岁、俯首称臣、大权在握,都不是战利品。
“我肩膀痛,你射我的那两箭,我不跟你算账了。”梁长宁说,“今天我想吃肉。”
闵疏看了他半晌,终于摇头无奈一笑:“那就回府吧,暮秋说今天做了三黄鸡,八宝莲子饭放不放白糖?”
马车向前逝去,张俭慢悠悠拉着缰绳,街上的百姓逐渐多起来,西大街新开了一家私塾,正有学生抱着书从里边儿出来。
两人在车厢里拥抱,这是一个平等的拥抱,没有权势和算计,没有强迫和隐忍,再往远处看去,天地浩瀚无穷,是辽阔湛蓝的天空,和振翅翱翔天际的苍鹰。
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