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耽美>雪掩霜刀>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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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3)

“是。”曹宴微应道,缓步朝门外走去。

不知是药物发挥了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顾邺章的眼皮越来越重,只勉强撑着疲倦的身子离开椅背,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梦,他清楚知道这是个梦,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回到悟真寺,才会去看他向来不屑一顾的佛法。

——佛曰:世上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可他自出生起,从未与人为恶,缘何回到宫中就不得不前尘尽断,费尽心机以期活命?父亲半生志向难酬,落得郁郁而终,他的来因又是什么?

一枕黄粱,醒时天已全黑。顾邺章缓慢地眨着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肺间的疼痛报复般袭来,像骤然被毒蛇的獠牙刺破血管,深入内脏攫取血液,翻搅着迫使他蜷缩身体攥紧衾被。

直到汗水浸透。

曹宴微…曹宴微……

声音微弱,整夜守在外头的曹宴微却立刻便听到了,急急忙忙地钻进来递上温水,“陛下!陛下,热水烧好了,您再等等,马上就送进来。”

天子爱干净,毒发后都要沐浴,曹宴微已摸透了他这病发毒发的规律,次次都会提前备好热水。

顾邺章补充了点水分,就着匆忙间点燃的烛光端详他。

如果没记错,他今年三十有九,两鬓却俱已灰白,眼神也混浊泛黄,乍一看去像是五十来岁的人。也是,任谁跟着他这么折腾,都是要华发早生、折损寿命的。

他的骨节方才攥得泛白,如今竟一时松不开。曹宴微见他抬手,忙替他疏通筋骨,动作轻柔地揉捏。余光却瞥见那双半合的眼,匿着两簇荧荧的磷火,令人后脊生寒。

顾邺章在想,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顾和章。

自从这个人回到云中,他一直有动手的念头,刺客、毒杀乃至栽赃却都尽数折戟,他甚至考虑过干脆直接揭发了郑贞宜的恶行。

可这实在太荒谬了,不会有人信他。况且朝廷威严丧尽只为赎还顾和章是他亲政前亲自点的头,再有郑氏一党推波助澜,焉知不会弄巧成拙?

第9章今不如昔

“韩中书。”谢瑾恭敬地低下头,“您不在洛都,中书省的事便不能及时知晓,圣上让下官进行了整理,正好过来问问您的意见。”他将一叠脂砚纸双手奉上,仍垂着头,声音平稳:“俱在此中。”

谢瑾文官出身,纵然佩刀,想必多半也是世家子戴着玩。韩昶不疑有他,没多做防备,也未注意谢瑾动向。直到腕线一下刺痛被划出道不起眼的血痕,一路麻痹到脏腑。

手里的脂砚纸散落一地,韩昶缓慢地掀起眼皮,想要牵起个笑,嘴角却只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年轻人,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三十年宦海沉浮,他并无濒死之人的歇斯底里,反而异常平静地接受了必死的现实。落向谢瑾的目光恰像一个长辈在看不争气的后生。

韩昶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刚愎自用、翻脸无情。这样的天子,不值得任何人去效忠。

谢瑾收刀入鞘不发一言,只静默地等他断气。

值得与否,他心中自有论断。只要是为了师哥,于他而言,便都值得。

赤血白骨,黄沙漫天。隐忍微弱的shen • yin此起彼伏,触目皆是鲜红或暗红的血液,风里也飘荡着挥散不去的血气。

方经一场大战,程云身上汗水淋漓,背着人一拧混着血丝滴滴答答往下淌。

白日里谢瑾身陷敌阵分身乏术,他替他挡住一锏,用手中长枪砸碎了敌军的脑壳,红白相间的浆液霎时溅了谢瑾满脸。无论视觉、触觉还是嗅觉,对他而言恐怕都是不小的冲击。这会子了还在不远处弓着腰呕吐。

惨绝人寰的哀嚎不断在脑海中回荡,因弓着腰太久头重脚轻,谢瑾腿弯一软就要因脱力滑倒,背后及时伸过只手托了下他,程云宽慰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这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谢瑾面如菜色,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强笑道:“我没事,只是一时还没能习惯。”

程云笑吟吟地拍拍他肩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刚上战场时,杀一个人唬得三个晚上没睡,一闭眼就是满地血淋淋的肚肠……”

这数月间承蒙程云关照,谢瑾适应环境其实颇快,眼下“讨夷将军”跟着他的思绪回忆往昔,总算是暂时忘了白日里脑浆乍破的慑人场景。

余光瞥见他们身后人头攒动,多是在打扫战场、救护伤兵,没人注意到这边,程云忽然漫不经心地问:“庭兰,韩中书是你杀的吗?”

这样直白的质询让谢瑾脸上颜色登时褪尽,怔怔道:“程将军……”他珍惜亦师亦友的程云,实在不愿骗他,却也不知该如何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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