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齐需要一个更冷静、更决断的执掌者,来为这岌岌可危的江山续命。
百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徽行殿的上一任主人——如今幽居在承光殿的顾邺章。
当年那场与北狄的大战中,初初亲政的少年天子凭借着天赋和胆魄硬是以少胜多,更生擒可汗世子,换来了云中短暂的安稳。
次年兴师动众潦草收场又如何?顾邺章先平关内叛乱,再破名将刘义封的不败神话,直接将野心勃勃的萧靳驱逐出秦州以南,前前后后,一共就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甚至于,做完了这一切的顾邺章才不满二十岁。
若非他身子骨实在差些,肇齐的底子又实在薄些,这天下大势,恐怕还在未定之天。
是以顾邺章在中州,在肇齐,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威信。他得罪了门阀不假,但与此同时,他还拥有无数百姓与寒门庶族的忠诚。
而那是肇齐朝廷内外最坚韧的后盾。
郑毅安、薛印和陆良之辈是绝不愿看到这种事发生的。虽不能在顾和章未死时便扶立新帝,他们还是把哭闹不止的太子架上了监国之位,由大司马郑毅安和尚书令程云、侍中薛印摄政。
程云原本不在他们计划之内,但享誉南北的谢庭兰现今因伤卧床,若再失去程云的口碑声望,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郑毅安担忧不止时,碧眼紫髯的陆尚书这么说道:“程露华不比邓伯明,至少没对陛下表达过激烈的不满,咱们大可以先拿他做个筏子。”
但还没等到郑毅安过河拆桥,金戈卫已带着武川的军报纵马踏进宫城。
近几日天气不算好,黑沉沉的云雨里夹着湿成碎冰的雪,打在人身上是刺骨的寒。
十月十三寅时一刻,程櫂和谢令姜率兵控制了建春门和东阳门,守卫森严的阖闾门也被里应外合撞开,秋棠宫几番偷梁换柱,里里外外尽数是谢瑾可控的兵力。
承光殿外,混在金戈卫里的谢瑾扯去被打湿的披风,蜀江锦下是一身银红滚边的左衽箭袖。
他脸颊上沾着细密的雨珠,眼中若即若离,映着灰蒙蒙的黛瓦朱墙、雨丝冰片,泛白的唇边却噙着一点温和的笑意,不顾满地的积水头一个正对着顾邺章跪下来,朗声高呼:“请陛下登位!”
雨虽然不大,却是斜着下的,即便顾邺章立在廊下,衣摆仍溅了不少水痕。
顾邺章想过谢瑾会来,却没有预料到他来得这样快,就像从未浪费过一时一刻,将一整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灯火如昼,全副武装的金戈卫乌压压跪了一地,顾邺章抬脚向前进了一步,忍着喉间的疼高声恩典:“诸卿平身。”
谢瑾略一偏头轻声提醒:“德音。”
张茂立时反应过来,忙依言擎伞上前,目不斜视朝顾邺章伸出手:“陛下请。”
顾邺章没推脱,他本也不屑于装模作样。
任由张茂扶着自己登上舆轿,顾邺章制止了几个年轻人抬轿的动作,转过头去看面无血色的谢瑾,轻声道:“庭兰,上来。”
谢瑾脚下一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才一张口便感到血腥气上涌,只咽下血沫婉言谢绝:“臣不敢。”
顾邺章目不错珠地望着他,两瓣唇间因寒冷而吐露着泛白的雾气,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关切:“你身子在晃。”
谢瑾浅浅一笑,却未妥协,只低回道:“师哥,我不会在不该倒下的时候倒下。”
金顶的舆轿离地,一行人整齐划一地踩着水赶往太华殿。
天光见亮了,雨已经完全被雪所替代,雪片挂在眼睫上冰冰凉凉,一呼一吸间便化成水痕。
太华殿下昏昏欲睡的守卫见到来人,高喝着制止:“站住!宫廷重地竟敢乘轿,干什么的!”
谢瑾正要上前,顾邺章已示意张茂停下,迈下舆轿走向执刀的青年侍卫长:“李禧,才一年而已,不认得朕了吗?”
被点到名的人惊愕失色连退了数步,双唇开开合合了半晌也没想出合适的称呼。
眼前之人不拘一格,力排众议将l他从区区马夫提拔成殿前的侍卫长,他怎么会不认得?
但肇齐早已改天换地,若让他脱口唤陛下,他又怎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当儿戏。
正急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便听顾邺章笑了一声道:“朕是来上朝的。”
第52章再无幸进
宫廷内苑封锁了消息,顾和章生死未卜,而没有顾邺章的提携,就没有他的今天……李禧被扑面而至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下意识低呼了一声“陛下”让开前路,连带着旁的守卫也跟着他唯唯而退。
宫门大开,按照惯例候在外头等待上朝的百官只听得钟鼓齐鸣,待硝烟尘灰散去,往日哭闹不止的储君不见踪迹,取而代之坐上太华殿宝座的,已换成了阔别许久的顾邺章。
谢瑾一身的伤连站立都觉得疼,此时摇摇欲倒,只放慢了呼吸端直地站在列首。张茂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迈出一步朝殿外高声呼喊:“复政重祚,陛下已经登位,还不入宫拜贺!”
就连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王士镜、卢颢等人都被蒙在鼓里,薛印陆良对此更是一无所知。现如今到了白刃临颈的关头,已由不得他们避祸。
程云一脸平静坦然,安步上前折身而跪,恭声道:“领军将军程云,拜见陛下!”
“秘书丞王士镜,
“给事中楼澄,
“吏部尚书卢颢,
“度支尚书徐璟仞,
“都官侍郎许令均,
“太常寺少卿李邈,
“都水使者张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