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邺章想,我这样一个人,你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谢庭兰,你图什么?
他总是不敢信他,百般试探,千重怀疑,连一生一次的爱里也掺杂算计。
可是逼宫谋逆、颠倒朝纲的不是谢瑾。
谢瑾用一生来告诉他,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甘情愿,存在不计得失的付出。
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谢瑾也许死在无人问津的沙漠中,也许死在山花烂漫的暖阳下。但他不会回来了。
永远。
……
没有宣召,你来干什么?
徽行殿中,林雍递上辞呈,无悲无喜道:“走之前,臣还想为将军请一个封号。”
过了许久,久到林雍快要以为病中的顾邺章莫不是睡着了,顾邺章提起笔写了几画。
林雍接过时,那上面仅只一个字。
思。
太平春霁,塘中鲫鲥成荫。
暂缓了南伐的计划后,朝廷又下旨减赋三年,与民休息,消息传出后万民欢腾。
雨顺风调,时丰岁丽,几乎只是一夜之间,帝京便忘记了一代名将落幕的悲恸,热闹繁华更甚往日。
草木萌动,万物生长,徽行殿中却是几欲溺死人的静谧。
顾邺章枯坐在书台后,盯着河道上新送来的奏疏发怔。
玉珠忽然碰出一串清脆乱响,一声声打破四周的沉寂,曹宴微神色慌张地闯进来,“陛下!城外来了一匹马,像是……像是陈王的坐骑。底下人不敢怠慢,特来请陛下的示。”
本已如泥塑木雕的天子心中冉冉升起一缕希望,身体蓦地向前倾去,急声追问:“在哪?”
祸福难料,曹宴微惴惴道:“方才在宫城外,老奴自作主张让人放行了,这会应快到了。”
他话音未落,眼前凤纹横斜,迤逦行云飞溅,身着龙袍的人已夺路而走。
雪浪玉狮奔袭千里,倒在顾邺章的身前。
它浑身铺满深重血色,牢牢系在颈背鬃毛上的,是原本属于谢瑾的紫金鱼袋。
大抵是近乡情怯,顾邺章摇摇欲坠地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