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传道惜才,也不会因为顾楼月是贱籍便看低其一二,他年岁已高,手中估计是出不了什么英才,经营这应天书院不过是朝廷给了他份儿养老钱,能收个有天赋的弟子,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顾楼月应下了吕传道的邀请,也拿到了徐长稚的书信,便告别回醉生楼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烟今天不接客,估计是为了等顾楼月拿回来的书信,破天荒地备了一桌的热菜,且从他出去后,便趴在醉生楼的栏杆上张望着。
等顾楼月上来后,她也同徐长稚一样,迫不及待地就撕开了信封,一字一句的看下来。
顾楼月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儿,便坐下来吃饭,顺带欣赏一番秦烟花痴的模样。
夹了一口鱼放到嘴里,吐出刺后,顾楼月问道:“那个人就是你的相好吗?”
秦烟反驳:“什么相好?那叫做情郎!”
这个称呼,顾楼月差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果然情侣之间腻歪歪,尴尬的只有旁人而已。
“你跟这个人书信往来,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吧,难道就不怕被你那些客人发现吗?”
本以为秦烟会多在乎自己的客源,可她倒是冷哼一声,“发现就发现呗,谁都不能阻拦我跟徐公子。”
顾楼月无语,还是选择低头干饭比较好。
“你们既然这么相爱,那让他给你赎身呗,我看他也挺有钱的样子。”
应天书院乃京城出了名的书院,虽成材子弟不多,可架不住其门徒弟子皆是出自gāo • guān显贵,四海而来的也是交了高额的学费,徐长稚能在那儿读书,家底肯定不少钱。
谁知,秦烟倒翻了个白眼:“他来京城读书,还不是因为我。”
顾楼月吃饭的手都顿了,嘴里仿佛在嚼着一颗陈年老糖,不仅粘牙,还齁得慌。
而且,秦烟还自顾自的说起她跟徐家公子的过去来:
“我起初也不是青楼歌姬,来自于江南曲派,当时我在我们乐坊也是如同头牌一般的存在,我那时还看不上那徐家小生,后来曲派落寞了,日常生计都难以维持,我便被当家的给打发卖到了京城,刚到京城的日子真叫苦不堪言,我每日都想去寻死,直到后来,徐公子来了。”
“他说啊,他听闻我被人卖到了京城,便跟家人提出来,要去京城读书,还跟我说,只要三年后的春闱能榜上有名,他便跟家人说关于我俩的事,就算无名,也会带我回去,毕竟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主母更是什么事都依着他。”
“不管怎么样,他的到来便是我在这醉生楼活下去的动力。”
秦烟满眼温柔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内心更是寄予了无尽的希望,她与徐长稚二人身份有别,唯一能联系便是这小小的,薄薄的信纸。
黑色的笔墨写满了思念,可两人不能相见。
顾楼月便听着,桌上的饭菜依旧散发着香味,可他却没什么胃口,三口两口,扒拉几下便吃完了晚饭。
或许这就是他不懂的爱情吧。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下次去送信是什么时候?”
对此,秦烟却摆了摆手,“不着急,徐公子信上说,这几天夫子要抽查功课,我就不耽误他了,过几天再说。”
“哦。”顾楼月不痛不痒,心里倒是有些想那位吕先生了。
不知道下次去,他会教什么……
“对了,我这几日不出台,你也没什么活儿,正好来给我打发打发时间。”
秦烟想到一出便是一出,当即便站起身,走到一旁左挑右挑,最后拿了个琵琶塞到了顾楼月的手中。
“我教你学乐器,你要喊我一声师傅,晓得不?”秦烟的提议不容半点拒绝,但想了想还有些不太合理,“不行,师傅喊得太老了,这样,你叫我师姐。”
顾楼月神情由一开始的疑惑,到现在的龟裂,只用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当即便站起来,拒绝道:“开什么玩笑,我一男的,怎么可能学这些玩意!?”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前几天是谁救的你吗?”
软磨行不通,秦烟直接上道德绑架,顾楼月说白了还是她的下人,秦烟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不光如此,她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事先说明,我可没有摸你,碰你,脱你衣服,你别想逃跑啊!”
顾楼月咬碎了一口银牙,不仅说不过秦烟,理还占不了三分,抗拒半天,最后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抱着琵琶坐下来,对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女人喊一句:
“是,师姐!”
第25章琵琶娘子
三年后,醉生楼。
三年的时间过去,花街这一带的姑娘们层出不穷,加之这些年难得的国泰民安,京城的人们赚了不少,自然便饱暖思婬,青楼的生意那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醉生楼虽然还打着秦烟和秋姿两名名妓的旗号,可说的多了,人们的新鲜感就少了,大家伙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再者,醉生楼旁还新开了个春楼,那姑娘每天更是使足了劲儿的拉客,且还就跟着醉生楼对着干,陈妈妈气得一年能老十岁。
毕竟青楼这行当,想要火,拼的就是谁更不要脸,旁家姑娘若大胆勾引了客人过去,那自然得怪自己的脸皮为什么那么薄。
但好歹醉生楼也是京城花街的老牌子青楼了,这两年除了秋姿和秦烟名声依旧,还火了一位弹着琵琶曲儿的遮面娘子。
要说这小娘子啊,只能用神秘二字来形容,她每次出现,也就抱着琵琶坐在帷幕后面,看不到长什么样,身旁的两三点烛光只能照出她的身形,不凸不凹,只能用平常来形容,要说她如何大火,那还得一名痴情公子身上说起。
那公子也是个痴情种,去别的青楼发现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给赎走了,悲愤不已,被同僚拉来醉生楼买醉,说来也是奇怪,陪着他吃酒的姑娘都不喜欢,却偏偏看上了个坐在帷幕里弹琵琶的小娘子。
酒喝多了,人就不由自主的朝那琵琶娘子走去,嘴里还念叨着那位被买走的心上人,且这架势,几个人上去拉都没拉动,甚至酒后乱使劲儿,直接把帷幕帘子都拉坏了。
但奇怪的是,帷幕这一拉开,里面什么人都没有!那公子还不信邪,愣是使银子把醉生楼所有姑娘都叫出来看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那弹琵琶娘子。后来陈妈妈怕场面受不住,便说那小娘子是请来的乐妓,曲弹完了就走。
几个公子将信将疑,第二天再次来醉生楼,且还是点那乐妓来助兴,这下众人好奇心使然,那姑娘弹着曲儿,就迫不及待的拉开帷幕,可里面除了一个琵琶,哪里还有什么人啊?
这件事越来越邪乎了,几个公子又是读书人,与书院同僚聊起此事,便一传十,十传百地将这琵琶娘子的名声给打了出去,甚至还吸引了不少人专门来见识见识这小娘子究竟长什么样,可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愣是使了大把的银子,也没见着小娘子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