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靠得很近,可她的心离女孩很远,而夜里滂沱大雨的凉,也远不及从心脏扩散至四肢百骸的凉。
女孩对自己的狠,是她始料未及的。女孩昭然若揭的心计,已让她节节败退。
雨势很大,路面积了水,双脚几乎趟在水里。而两人都穿着长裤子,飞溅起来的雨水很快就打湿了裤腿。
“晏姐姐。”明柚一出声,就痛得握紧了伞柄。
“别说话,走快些。”晏柠西搭上明柚的胳膊,领着她加快脚步。
明柚自己也皱了眉,但她还是拉住了晏柠西,把雨伞塞进她手里,蹲下去帮她把裤腿卷了上来。随后把自己的也卷了:“裤脚打湿了,贴着皮肤很难受。”
晏柠西失神,尤其在明柚的手指碰到她小腿的时候,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感受。
明柚,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弯腰蹲下为她卷裤腿的人。母亲给她卷裤腿,也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远到,她已然想不起那时的母亲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
dú • lì自主,坚强自立,是晏柠西的基本属性。她从小就不怎么让父母操心,从小就是别人家的乖孩子,从小就是邻居家小孩的学习榜样。
除了父母,她没有欣然接受过别人的照顾,也还没有格外照顾过哪个别人。
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她本科期间的三个大学室友,特别是不爱收拾内务的齐雪歆。而研究生期间,为了挣钱,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家教,无暇再去结交新的朋友。
明柚站起身后,拿回伞往晏柠西那边倾斜,为她遮风挡雨。晏柠西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又怎会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
社区医院关了门,但另一家小诊所还在营业。经医生检查确诊,明柚的口舌只是轻微烫伤。
“根据红肿程度来看,她喉咙的这个烫伤倒不算严重,口腔上颚起泡面积也不大,你们及时做了处理吧?做得很对。放心,不会伤到嗓子根本。这几天少废嗓子少说话,正餐尽量以流食为主,忌辛辣。家里有橄榄油没?回家后用少量橄榄油润一润喉咙,可以帮助红肿状的消退。日常的话,喝冰牛奶也有助于减轻局部的疼痛感。都能按我说的这些去做的话,再定时定量吃药喷药,三五天就能痊愈了。”
医生又开了少许内服的药,以及用于上颚和舌头烫伤的喷雾剂。
晏柠西结账,把药装好。
走出诊所,明柚正想说她没事,就收到了晏柠西一个“少说话”的威慑眼神。明柚只好微张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又摇了摇头,才撑开伞。
雨小了很多。
晏柠西自然而然抬手搭在明柚的小臂上,举止比来时亲近了些:“去超市看看。”
十分钟后,明柚的手里多出了一瓶橄榄油:“真的要喝这个?”
“我相信医生。”
“……”
两人正在楼下等电梯,从外面跑进来一只浑身湿透的大型犬。体重少说不低于五十斤,站起来估计得有一米四五高,是一只实打实的成年期大金毛。
明柚不怕狗,侧了身去看,猝不及防被抖了一身水。金毛抖得欢快,明柚闭着眼睛忍耐,晏柠西则在她身后完美避过。
“叮。”
晏柠西催促:“电梯到了,进去吧。”
明柚撑开伞挡住金毛:“你先进,免得也被它弄脏了衣服。”
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明柚收伞,眼疾手快把想进电梯的金毛关在了电梯门外,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为了不被弄得更脏,她选择不厚道。
电梯里只有她们二人。
谁也没开口。
女孩站得稍微靠前,晏柠西看着她湿透了的左肩出神。
作为年长一方,惊觉自己是被照顾到的那个,晏柠西不免有些懊恼。她的确有因女孩在雨中的暖心之举而动容,以至于谴责自己。
晏柠西开门进屋。
明柚站在门外,表情比在电梯里好了些:“身上太脏,我就不进去了。晏姐姐把包拿给我就好,我该走了。”
这次,她不是在以退为进,而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回酒店换衣服。
“少说话。”晏柠西少有的用了命令般的口吻,“我看你也不着急赶车,想必不差这几分钟,先进来吧,我找衣服给你换。”
不是任何人的衣服她都愿意穿。但晏柠西身上的味道,晏柠西衣物的味道,她是能接受的。
明柚进屋,把不断滴水的雨伞放去了阳台。阳台的一角积了些雨水,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她迎面站在最边上,任头发被风吹乱,任雨水将自己的衣服打得更湿。
晏柠西翻找出一件去年买的白色宽松T恤,又找出一条只穿过一两次的黑色牛仔裤,然后对着自己的身形比划了下。
等她出来客厅,见明柚已将挎包背上了,明显是不换衣服就要走的意思。
把衣服裤子塞给她:“换了再走。宽松版型,你应该穿的下。”
她比明柚年长,日常穿的衣物以修身的衬衣西裤裙子类为主,两人体型上也有些微差距,所以在穿衣风格和尺码上都有所出入。
明柚没做出回应,脸上是晏柠西看不懂的情绪。
“要我帮你?”
“不用。”被晏柠西的话一激,明柚答得飞快,抱着衣服进卫生间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