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丛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身上还有些水汽,听沈潭这么一说,他抬手摸了把下巴,又扭头看了眼浴室的镜子,确实只有薄薄的一层胡茬,他本身也不是毛发茂盛的体质,留点胡茬其实观感还是可以的。
“还好吧?男人嘛,这个年纪留胡子也正常。”陆丛眼珠一转,故意逗沈潭,来了句,“反正咱俩又不打啵,也扎不到你。”
自来熟的语气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好友,然而事实上,十几分钟前,他俩还是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
“啧。”
沈潭手里的书啪得一下合上拍在桌上,这样的动静代表了他此刻正处于烦躁状态。陆丛也是没想到沈潭对胡子有这么强的执念,眼瞧着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直接抬手挡了下,一边说道:“我刮还不行嘛!”
势比人强,陆丛还是懂得收敛的。不过沈潭今天格外得没耐心,直接揪着陆丛的衣领把人往浴室里拖。浴室里放了把椅子,沈潭摊手直接把人按坐在凳子上,自己转身去拿洁面的东西。
刮胡子陆丛会,但让别人帮自己刮胡子、尤其这人还是法斐的典狱长,这体验着实有些与众不同。
和刚刚拽人时的粗暴不同,沈潭帮陆丛刮胡子的动作却是十分细致的,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小刀片紧贴着皮肤细细刮蹭,过程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彼此匀称的呼吸。沈潭的长发因他低着头而垂下,略微卷曲的发尾正好扫到脖子,有些痒痒的。
“沈潭。”陆丛抬着头,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只有24岁?”
捏着刀片的手顿了一下,也就是沈潭反应快,不然那刀片非得在陆丛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安静。”
“哦。”
对于陆丛来说,刮胡子的过程让他如坐针毡,毕竟这样亲密的举动按说只有亲人或是爱人之间才会做,可他和沈潭至少现在仍然是敌对关系,充其量因为达成合作缓和了一些,可远不到做这些事的关系。好不容易捱到沈潭给他拾掇完了,陆丛直接抢过沈潭手里的毛巾,胡乱往脸上一擦然后丢回去。
“沈大典狱长,现在行了吧?”
沈潭没说话,转身先走出去了。陆丛跟着走出去,继续追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你的问题还真多。”沈潭今天这书注定是看不成了,不过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端坐在椅子上等陆丛开口。
“那些被集中关起来的高阶异能者,他们还能恢复吗?”
“精神控制加强制洗脑,或许可以,等你自由了,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接手法斐之前他们就已经那样了,能不能成功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听起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虽然大概率很简单,但到底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陆丛也算彻底放下心了。
可一松懈下来就只觉得困倦,本身就是接连消耗了好几天,热水澡一洗感觉全身肌肉都放松了,坐在床边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又赶上与沈潭独处一室,这安静无言的氛围更是加深了陆丛的困意。
正犯迷瞪,沈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困就睡。一下一下的总点头,看着烦人。”
陆丛短暂清醒了下,摇了摇头,转过身说道:“你刚刚说关于崔嵬,有细节要跟我敲定,就现在说吧。”
“明早你从我房间出去,崔嵬就会来找你。”这也是沈潭把陆丛留在自己房间里,甚至毫不避讳让下属误会他俩关系亲密的原因,“崔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只需要每句话都提我,崔嵬自己就会炸,不需要做其他多余的事。”
“看起来崔嵬很爱他的女人。”
“你知道?”
“他自己说的,我不聋。不过你为什么要杀他的女人啊?崔嵬那样子的人一看就是特别记仇,你……”
沈潭翻页的手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原样,只是低着头边看书边随口解释道:“我们那批和现在筛选机制不一样,一百个孩子里最后只允许活一个。那女孩无限制使用能力,自然溶解了,我要除掉崔嵬的时候伏伽改口留下了他,他就觉得是我害了那女孩。不过他要是不记恨我,恐怕自己也早精神崩溃了,反正恨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呵。我还没见过嫌自己仇人少的。”
“那你现在看到了。”
陆丛看着面前人,由衷地问道:“沈潭,你这么活着不累么?”
沈潭靠坐着,闻言才慢慢抬起头,整个人此时处于一种慵懒的状态,可他说出来的话听了却不免令人揪心。
“累?作为猎食者活着不就是最累的事么?”
那一刻,陆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默默掀起被子,背对着沈潭躺了下去。沈潭没有阻止,只是默默放下了手里的书,独自一人靠在阳台窗边站了一下午。
第34章有诚意,但不多
如果说谁是法斐最传奇的人,恐怕非陆丛莫属了。
进入法斐短短几个月,数次从典狱长手中死里逃生不说,光是他留宿典狱长房间就足够引人遐想了。而这次刚被赶去灰域待了几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宠’了,结果转头就又被典狱长带回房间一整夜。有幸见识了陆丛割破手腕诱惑沈潭那一幕的人都不得不感慨陆丛的胆大。
不过要说最神奇的,还得是他不仅没被弄死,甚至第二天早上还是沈潭亲自把人送回A区的囚室,这怎能不让人想歪。
春倒是着实替陆丛捏了一把汗,第二天见人平安回来了才完全放心下来。
“没事吧?你昨天……”
陆丛轻摇了摇头,打断了春的话道:“去聊了聊,这会儿不方便说。”
春下意识想追问原因,一抬头却看到了区凯乐脸色难看,站在他们囚室门外死死盯着陆丛的后背。虽然以陆丛的感知力,应当早就察觉到了区凯乐的到来,但春还是伸手碰了下,算是提醒。
相比于区凯乐神情凝重,陆丛此刻倒显得十分从容。他慢慢走到牢门前,淡定得朝对方伸出手,意思很明确,就是索要约定的东西。
因为是沈潭的命令,区凯乐纵使心里不痛快也还是照做了,只是把资料给出去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放手。他们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各自捏住资料册的一角暗自较劲,这场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不过最后还是区凯乐先松了手,只是临走前,他横了陆丛一眼,压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陆丛微笑着冲区凯乐挥了挥手,登时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自从知道沈潭的年纪,陆丛再看岑满和区凯乐时,只觉得这两人确实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大孩子,激进、冲动,容易受情绪和外界因素左右,也难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沈潭甚至要以项哥的安危为条件让自己答应保下二人。而照区凯乐的反应来看,沈潭的计划多半两人也是不知情的。
“是什么?”春凑过来看了眼,不过那份资料封皮上什么都没有,并不能看出里面是什么内容。
陆丛当着他的面翻开了第一页,入目的第一张是曾经的项逞,只是拍摄的时候男人已瘦得不成样子,脸颊的肉完全凹陷了下去。春在旁看着陆丛几乎要将资料纸捏烂,适时上前伸手覆在了他手背上,轻声询问道:“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