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证明,他是错的。
陆丛是个道德观念很强的人,几乎是意识到自己做错的一瞬间,内疚就填满了内心。
朝沈潭走过去的时候顺便拉了高开一把。高开也看到了陆丛为了保护他而伤了沈潭,不过他并不觉得陆丛做错了。因为沈潭确确实实攻击了自己。可看到陆丛此刻的表情,他又有些难以开口,只是唤了对方一声。
可陆丛没有回应高开的话,他径直走到沈潭面前,伸手握住那根穿透了沈潭肩膀的刺藤。
流淌的鲜血顺着手腕滑进袖中,将他的衣袖一并染红,陆丛却毫不在意,动作异常轻柔得将那根藤蔓从沈潭肩膀里拽出来,可‘疼么’这两个字却有些难说出口。
猎食者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婴儿拳头那么大的血窟窿在陆丛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自我再生了,甚至表面肌肤光滑得看不出一点刚受过重创的痕迹,唯有染血的衣服和地上的血迹无声证明着刚刚那一幕的真实。
“对不起。”陆丛握着沈潭刚刚被刺伤的肩膀,拇指抚过复原的皮肉,掌心接触到伤口周围的布料,湿润的触感、还有飞溅到毛线上的皮肤组织,让他只能不停地重复那三个字。
明明是受伤最重的人,沈潭却始终面无表情,甚至肩膀被刺穿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听到陆丛不停道歉也只是嘲讽一笑道:“你看,你和他们其实没什么不同。嘴上承诺得多好听,可一旦面临选择,你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袒护你的同胞。”
沈潭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陆丛深呼吸了下,放低姿态再次道歉:“对不起,这次确实是我武断。我联想到了那个女孩,不自觉……”
“你觉得我会杀了高开,所以…你出手了。”话有些难以启齿,沈潭冷笑了一声将话接了下去,还不忘再在陆丛伤口上撒盐,“陆丛,你不用演得这么卖力,反正我看不见。我说过了,信你们,我死。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用实际行动验证了这一点。”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信我。”
“陆丛,我们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你究竟明不明白?”
“……我明白,对不起。”
陆丛一直重复着道歉,因为内疚和负罪感,让他无法在沈潭面前硬气起来,尽管那个伤此刻已经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可却无形横亘在陆丛心头。
“沈潭,我有话问你!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她!”高开在旁愣愣地听着陆丛一遍一遍给沈潭道歉,想到刚刚武执带母亲回来时,她的眼泪与沉默,他压抑不住质问的心情,可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陆丛伸手拦下了,“陆叔?你拦我?!”
“高开,回去。”陆丛并没有和高开解释的心情,只是简短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在青年还打算在争下去的时候,沉声警告道,“我再说一次,回去!周姐和沈潭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他们母子的事,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个哥哥,今天都不许在我这儿胡闹!”
陆丛几乎不曾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训斥高开。因为和周姐的关系,他一直觉得高开不过是个孩子,有些时候没必要那么严厉。不过似乎是因为知道了沈潭也是周姐的孩子,还只比高开大六岁,再对比兄弟俩,就总觉得高开有些冲动不计后果,下意识板起脸将青年训了一通。
高开没被这么斥责过,宛如被人泼了一桶凉水,整个人都泄了气。憋了一肚子话,硬是指着陆丛和沈潭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干脆一扭头置气跑了。
陆丛叹了口气没去追,拽着沈潭的胳膊进了家,又找来了新衣服准备给人换上。
不同于上次把东西丢给沈潭让他自己换,这次陆丛连问都没问,直接对沈潭说道:“手抬起来,我帮你换。”
沈潭竟也没拒绝,坐在凳子上听陆丛的话乖乖抬起手臂让对方帮他脱衣服。
衣服褪到脖子,毛线正好被止咬器勾了一下,陆丛伸手去挑,手指不可避免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的金属以及下颌处的皮肤,他一时间无法说清楚到底是哪一边更冷。只是褪下毛衣之后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你……想要我的血么?”
饮血是一个最方便摘下止咬器的理由,但沈潭却拒绝了。
陆丛手里拿着新衣服,一时有些没话说,只是沉默得帮沈潭穿好。
换上新衣服的沈潭安静坐在那里,他的皮肤本就很白,受伤失血过后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陆丛无言整理好了垃圾,将那件染血的毛衣团城一团胡乱塞进垃圾袋里丢了出去。为了让自己不去想今天的事,他还不停歇地冲去厨房做了些填肚子的简单餐食。
有些期待、又有怕沈潭开口说什么的忐忑心情一直持续到饭后沈潭开口。
“陆丛,明天…我想见见T和凯乐。”
沈潭将项逞放在前面说,也是在表示自己合作的态度不变。无论是出于对沈潭的愧疚,还是为了早一天治好项哥,陆丛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带着沈潭去了周琼的实验楼。
平复了心绪的周琼再见到人时已不像昨天那么激动。
陆丛将来意说明,又询问周琼关于项逞的近况。女人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样子,就是不知道晨……沈潭有没有什么办法。”
周琼下意识想叫纪晨,可想起昨天沈潭同她说过的话,还是改口叫了儿子现在的名字,而陆丛也同时看向沈潭,期待着对方有什么治疗的方式。
“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