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职时,赵以川就听同事八卦苏艺刚接受了男友求婚,后来不知怎么到这个阶段居然还掰了。他们分手没多久,苏艺的朋友圈就出现了楚畅的身影,而赵以川因为楚畅的关系,轻轻松松地和苏艺也成为了合作伙伴。
现在,摇滚乐队演出的旁边,苏艺坐在吉普车引擎盖上,楚畅则靠着车头,不避讳地半搂住苏艺的腰,两人一人一瓶啤酒聊得火热。
几乎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在一起的,否则就三五结群,显得窗台上的赵以川无比滑稽。
他没事可做,干站着更觉凄凉。
赵以川索性在别墅内部晃了一圈,算作一个迟到的roomtour,最后溜溜达达地从厨房挑了两个香草味哈根达斯,停在三楼的房间门口。
实木门虚掩着,草地上的哄笑经过层层墙壁与隔音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但人声也很真切,赵以川站在门边,听见裴哲用正常音量说着一大串数据模型、测试之类的术语。
内心纠结了一下,他选择了当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敲门,赵以川轻手轻脚地推开。
卧室是最大的一个,有玄关和占据最好观景位的落地窗,裴哲的办公地点就设在窗边。听见动静后裴哲抬头,四目相对,灯光掩映下,赵以川仿佛看见裴哲嘴角一扬。
看样子是原谅了他突然闯入,赵以川便问:“结束了吗?”
裴哲没答是与否:“什么事?”
“就觉得你可能想吃一个冰淇淋。”赵以川走到桌边,香草冰淇淋外盒还带着一点霜,被他放在裴哲的电脑旁。
裴哲看冰淇淋一眼,没有让赵以川马上走,也不说好或者不好,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那今天就先这样,大家回去后可以各自开个部门会议,2月份开始所有事必须走上正轨否则今年的目标不可能完成哦对。”
他停顿下,对赵以川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站到身侧。
赵以川一头雾水,仍然照做。
电脑屏幕中央是视频会议的窗口,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脸,旁边围着一圈正襟危坐满脸疲态的商务人士,明显刚结束正事。他们发现赵以川,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惊讶宛如复制粘贴,整整齐齐地勾勒出一出荒诞剧。
什么情况?
条件反射地,赵以川伸出手想拉一拉不规整的衣服下摆就算别墅内暖气充沛,他始终觉得T恤睡裤的打扮太过随意了,旁边的裴哲着装比他正式太多。
他不想在任何有第三人的地方看上去输裴哲一截。
咬着勺子,拉衣服动作到一半,手腕忽然被谁握住,赵以川下意识挣脱,对方却将他抓得更紧,晃了晃他的手。
赵以川不可思议地看向裴哲。
号称自己“不爱肢体接触”的青年制止了他的遮掩,确认他不再逃离掌控后松开了腕骨。赵以川一口气还没出完,裴哲单手拢过赵以川腰侧,将他往自己身边带。
居然是个拥抱,亲密,暧昧,柔和又透着一丝欲.望。
耳畔“嗡”的一声炸开。
接触的地方,皮肤却仿佛即将起火。
“大家这次受限于各种条件不能出席婚礼,我也感到遗憾。”裴哲语气轻缓,带着漫不经心的羞赧,手臂收得更紧些,“各位,介绍一下,这是赵以川,我爱人。”
谁说裴哲不会演戏?
裴哲现在完全像个沉浸在新婚之喜的人,骄傲地向大家分享他的快乐。
赵以川眉眼弯弯,手脚冰凉。
香草冰淇淋半融化,奶油味浓郁,腻得平时嗜甜的赵以川都终于吃不下去。
他坐在小沙发上,看裴哲关掉电脑摘了银边眼镜,单手撑着额角休息。刚才那副样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茫然。
他差点就被裴哲骗了,还以为某些时候很好拿捏对方。
这人其实根本是人形计算机,自动设定好程序,断电也能运行,且容不得运算过程中任何一个偶发性BUG,哪怕一些看上去荒唐的瑕疵说不定都在裴哲计算之内。所以他有时无所谓,有时放任赵以川的举动,因为逃不出预设范围。
否则裴哲怎么刚才让他僵在原地,半晌只说出一句“你们好”,还煞有介事地对自己公司的高管们解释赵以川是怕生。
裴哲故意欺负他吧。
真是睚眦必报。
赵以川狠狠地咬着小勺,目不转睛瞪向裴哲。
“搞个突然袭击,就不准我袭击回来啊?”裴哲好似猜到他内心想法,似笑非笑地说,“赵律,刚才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准备好的词都忘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裴哲没听懂,好奇地问:“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有点笨,反应还很慢。”
裴哲并不反对他对自己的定义,说话慢吞吞:“早先告诉过你,其实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我都能接受。”
听起来似乎也接受了赵以川说他“有点笨”。
无原则有时也是一种不在乎。
火山喷发后天崩地裂,紧随其后,熔岩会覆盖掉大地的痕迹,冷却,没有毁灭什么,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焦黑。而从这时起,火山因何而喷发、是否带来灾难、下一次在何时,似乎都不再耐人寻味了。
赵以川心里的荒土刚发一点芽,还未生长,这时也被厚厚的炭色尽数埋在灰烬之下。
“哦。”他听见自己不以为意地回应,“你还挺幽默。”
裴哲一怔,坐直了。
小沙发里的青年因为阴影遮挡看不清脸,轻松随意伸长的两条腿重新摆得谨慎,双手握住一个冰淇淋的空盒子架在身前,冷漠而戒备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