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唐彦以为姜危桥没有走。
耳边传来“滴”的一声,然后听见有人说:“摄氏度,体温略低,要注意保暖。”
“你怎么在我家?”唐彦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陈诉……
不是姜危桥。
陈诉给他加了一个枕头,把床调高了一些。
“你昨天淋雨然后发烧了。还记得吗?”陈诉眼圈青黑青黑,带着浓重的困意,“我昨天早晨八点半进的手术室,晚上快十二点出来,好不容易到家,想着第二天能休息一整天,就接到电话说你情况不好。虽然我就住隔壁小区,但是你不能真的把我当家庭医生用。我的病人不止你一个。”
“陈医生,麻烦你把轮椅推过来一些。”
陈诉打了个呵欠,把电动轮椅推到了床边,睡眼稀松瞧着唐彦用力一撑,将自己上半身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接着再将下半身也放置在轮椅上,又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觉了。好困。”
唐彦看了一圈屋内,问:“昨天晚上是谁用手机你打的电话?”
“好像姓姜,你情况稳定后他就走了,大概四点多。他给我留了张名片。”陈诉在身上摸了摸,找到了被压皱的名片,递过来,“他说你醒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黑色纸张的名片上,铺洒了一层十分金粉。
用花体字印着姜危桥三个字,还有电话号码。
背后的风格很割裂,是国贸某摩天大楼的特写,然后前景P了一堆帅哥美女在上面,中间印着韶华娱乐会所几个字。
让这张名片在内敛高端和纸迷金醉之间游移。
十分的不低调,且庸俗。
唐彦把名片扔到了垃圾桶里,还擦了擦手,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以后如果再遇到这个人,麻烦陈医生直接报警。”
陈诉:……
不太对劲,姜危桥昨晚上表现出来的状态跟唐彦也不像不认识啊。他心底犯嘀咕,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困意袭来,又打了个呵欠:“那我走了。”
“可能还得麻烦一下你。”唐彦说,“我要出门。”
陈诉他没好气地问:“你刚退烧,出门干什么?”
唐彦沉默了片刻,说:“我被停职了。”
“什么?”
“昨天从慈鑫总部集团来的董事长令,暂停我在慈鑫集团内部的一切职务。”唐彦说,“我今天要去一趟慈鑫总部,问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是他昨天为什么会待在“迷踪”失魂落魄的原因。
因为车祸,唐彦暂停了深造的计划,身体有所好转便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董事会安排在慈鑫互娱传媒旗下的互联网信息事业群做执行VP,已经有三年时间。
但是昨天早晨还没等到他去公司,慈鑫董事长办公室就发出了一张董事长令,暂停了他的职务,下面清楚地签着“郑千琴”三个字。
郑千琴。
他的外婆。
慈鑫集团董事长,唐家的当家话事人。
从他父亲入赘唐家,似乎这个外婆就对他们这一家子不太喜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似乎什么也没变过,所以他更必须去问个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陈诉听他说完,苦恼地揉了揉脑袋这种事,着急的话,真的可以理解。
“难道司机也辞职了?”
唐彦轻轻“嗯”了一声。
“昨天走的。”唐彦说,“所以必须麻烦你了,我……自己出门有困难。”
他说话冷冰冰的,用了无数有礼貌的词语,比如说“请”“谢谢”“麻烦”,连语气都显得内敛,可是你还是会觉得这个人语气冰冷、阴阳怪气并颐指气使,在你面前说话,心思却好像不在这里。
这不对。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这所有的教养,不过是对以前活着的那个人形态上拙劣的模仿,而灵魂中的人格早就被扼杀,留在了那场车祸中。
大概这才是相继有看护和司机辞职的原因。
陈诉感觉自己缺乏睡眠的大脑在一阵阵的痛。
他念叨了半天患者为大。
这才把扔下唐彦回家倒头大睡的冲动压下去。
“我送你去。”陈诉在门口的鞋柜上找到了姜危桥前一夜放在这里的车钥匙,没好气地说。
*
陈诉刚把车子停在慈鑫总部大楼的停车场里,手机就响了,拿起电话听了两句,眉头皱了起来,挂电话对唐彦说:“早晨他们做了台手术,患者术后情况不太好,我得马上去医院。”
他把唐彦弄下车,然后车钥匙塞他手里:“迟点如果没人开车送你回家,你跟我说,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