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泉也觉得他这个办法不错,只是在花费上就要比别的剧组多上一笔。
“你去吗?”陈留青知道他工作室一摊子事,根本没觉得黎泉一定会去,黎泉这些年拍戏跑南走北的,阅历丰富,早就有一套自己了解当地风俗的办法,陈留青相信他就算一天都不去采风,在拍戏的过程中也很快能够融入进去。
“岑岚什么时候去,告诉我一声。”黎泉没直接回他,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留青怔了一下,而后笑道:“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可未说出口的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自从黎泉得知岑岚出现的那一天起,他就抱以足够的耐心在暗处织网,只为蛰伏狩猎,现在猎物走进了陷进,他岂有不再推一把的道理。
第17章【水山】最好黎泉不要看出来什么
半个月后,赶在八月的末尾,岑岚和陈留青打了声招呼,飞去了蜀市。
出租车行驶在平坦的路上稍稍给了点安放疲倦灵魂的时间,转车坐上颠簸的公交车,双脚离地的时候,岑岚觉得自己刚休息过的轻盈灵魂也跟着飘了起来。
神奇的是,不适的晕车反应被这几乎要散了架的公交车一震,居然没了大半。前头背竹篓的爷爷操着土话喊着“刹一脚”后车猛地顿了下来,岑岚在泛白的正午阳光下依稀看到公交立牌上的两个字,忙跟着下去,走得急了,差点被爷爷背篓中探出脑袋的白鹅撞了一下。
等双脚真的踏上炙热的土地,全身被炽烈的阳光包围,岑岚逆着光看清生锈立牌上的字,才确认自己没有下错车——公交站立牌旁的树荫下站着一个寸头中年男子,眼周随着他的笑挤出褶皱,一块光滑的肉色疤痕自额角隐入眉毛处,岑岚认得这是那天和陈导见面时人群中最爱说笑的一个。
听到公交车呼啸而去的声音,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在散去的尾气中看到了站在立牌下的岑岚,笑着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打招呼,“是岑老师吧?”
陈留青说过小镇上已经来了几个工作人员,问岑岚要了到达的具体时间,喊了人来接他,岑岚看着应当就是眼前这个大哥。
男子上来就接过岑岚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拿过岑岚的手提包,带着他往前走,“这儿是下场,陈导在宜青镇租的房子在上场,我带你去。”
公交车立牌旁边是一家粮油店,店门口沿着水泥路的缝隙放着一袋袋大米,岑岚顺着被阳光照得雪白的缝隙往上看去,前路匀速向上平铺着,洒在地上的白光似是漏在地上的米,顺着坡度滚下来落在了这家米店门口。
岑岚跟着这位大哥往上走,大哥很是健谈,约莫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便知道了大哥叫胡家洋,家就住在这个小镇附近,外出打工进了剧组从零工做到了布景,因为人爽利跟着陈导也有两三年了,这次的拍摄地正好在他家乡附近,陈导便让他先带着几个人过来帮助过来采风的演员熟悉熟悉当地,顺便选选景。
“下场几乎都是商铺,过了这里往上是民居。”胡家洋一面带着岑岚往上爬一面道:“这儿的路都是这样的,不平,岑老师刚来不习惯吧。”
“还好。”岑岚笑笑,跟着胡家洋往上走了约莫几百米,两边的商铺左高右低,左边的需要爬三四级台阶才能摸到店门口的门槛,而右边的却是顺着倾斜的路微微下沉,有的甚至还往下压了几个台阶。
胡家洋顺着岑岚的目光看过去,右边一家面馆支在门口的炉灶正冒着白烟,摆在外头的几张木桌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只有依稀两三个人还在吃面,从岑岚的角度看下去,他们好似坐在一个天然又安全的坑中一样。
“这家面味道很好,岑老师有空可以来尝尝。”胡家洋朝着面馆老板招招手就当做打招呼,面馆老板一手拎着大勺子,笑问道:“接到人了?”
胡家洋露出岑岚的行李给他看,面馆老板地目光从胡家洋的身上转到岑岚身上,自来熟道:“挺好,正好累了就早点睡,我们这里天黑得早呢。”
就像是对长久外出,难得回来的游子一般,只是用礼貌的目光淡淡地扫视,不给人半点被盯着打量的不适,附带着亲切而又熟稔的方言。岑岚还没到落脚处,却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地方接纳了,午后刺眼的阳光也褪.去锋利的外表变得融暖。
约莫几百米,胡家洋领着岑岚到了一家杂货店旁边的店面门口,店里一片灰黑,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地上没铺瓷砖,扫不尽的灰尘推挤在岑岚视线的余光中,正中躺着一只扫把,角落里还有一只没塞子的红色水瓶。
“这店面本来是房东做麻将馆的,陈导租下来后就空着了,住的地方在下面。”胡家洋带着岑岚往门口走,门后有一座通往地平线下面的楼梯,只一层,眼前便豁然开朗,天光自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走廊边上是一处客房,尽头也是一处客房,走廊中间往里凹进去的是客厅——那里面才是这套房子的腹地。
是两房两厅一厕的布局,岑岚把行李放在客厅的沙发边,在房中走了一圈,稍稍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走廊上,自走廊的一排窗户中看见远黛近青的山峦铺陈在纱窗的空隙中,澄澈的水流转过散乱的石头,发出“唰唰”的水流声。
“桥那头的山上,就是我们主要拍摄的地方。”胡家洋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含糊着朝着远处点点头示意。
河岸对面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岑岚想要捕捉那座山的目光,他拉开陈旧的纱窗,“吱呀——”一声后窗台上养死的不知名植物抽出干枯的草条,打在了岑岚的手臂上,“啪——”地就是一道红痕。
“喵——”一只狸花猫从金属栏杆中钻了进来,尾巴甩在干枯的窗台植物上,又抚上了岑岚的手臂,欲拒还迎地蹭了一下,从他臂弯下钻了下去,跳进了房里,轻车熟路地往里间卧室走去。
“房东养的猫,散养惯了,搬家了还觉得这也是它家,经常来回跑,挺亲人的。”胡家洋转过头看着岑岚似定住了一般,手臂上的绒毛依稀可以看见立着,愣了一下,问道:“岑老师怕猫?”
“我这就去把它抓走……只要平常窗户不开它是进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