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晟风道:“放心,我给俞新海订了出国的机票,在他的账户里打上足够的钱,他背叛了谢章,现在只能依靠我。至于事后他能不能顺利逃出国,这谁知道呢?”
俞斯年对俞新海的结局并不关心,他看着手机上不断提示的接入电话,便道:“那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他接通电话,“你好。”
那头快速地说了几句,顿时他瞳孔骤然一缩,倏然起身,“好的,我马上过来。”
外头总裁办的员工只听到一个重重的撞击声,一同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是俞斯年猛地甩开门,门把手撞在墙壁上。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走去,一边走一边经过总秘的办公室,快速地吩咐道:“艾玛,今天的会议全部取消。”
艾玛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只看到一个着急的背影跑向了总裁专用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俞斯年如此失态的样子。
第99章沉重
俞斯年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焦急到害怕的心态,他坐在车里,用最后的理智踩在刹车板上等待红灯,然而扶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停地敲击着,显示着他难以压制的烦躁。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独自在异国他乡,最难熬的不是语言不通,种族不同所带来的压抑和歧视,而是疗养院里随时会打过来的紧急通知,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就会离开自己的担惊受怕。
市中心第一医院的路并不长,但今天的红灯仿佛格外多,故意与他作对似的,次次卡着黄灯末尾将他拦下,他不停地给郑殊打电话,可那头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又一个红灯的时候,他下颌紧绷,手掌用力地砸在方向盘上,沉沉地压抑地吐出一口气。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俞斯年看着陌生来电立刻接听了电话,强自镇定道:“喂?”
“斯年哥,是我。”
俞斯年听着熟悉的声音,忙问:“阿殊,你手机呢?”
“别提了,一着急就落在傅若飞家里了,我现在借的是护士小姐姐的手机。”
俞斯年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他抬手揉动眉心之时,郑殊又问:“你现在在路上吗?”
“嗯,快到了。”
“那你慢点开车,放心吧,妈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在病房里休息。”郑殊的声音平稳有力,轻松的语调安抚住了俞斯年的着急。
他终于有机会问:“究竟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的主治医生已经诊断过俞茴雅的精神已经稳定,可以说是痊愈,怎么又出问题?
“这……说来话长,等你到了我再告诉你吧……嘶……啊哟,小姐姐,你轻一点啊,疼疼疼!”
俞斯年听着这抽气声,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不小心把手弄伤了,现在上药呢,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小心开车,我得把手机还给小姐姐了。对了,我们就在顶楼的VIP病房,你直接来就行。”说完,郑殊挂了电话。
俞斯年松开刹车,顺利地将车开进了医院。他疾跑着到了住院部顶楼,一把推开了门。
“他们母子在国外怎么生活的我不知道,但俞女士的精神状况也就这几年才恢复,之前她受到的伤害太严重了……”
郑殊的话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他回头看到来人,“斯年哥。”
俞斯年见套房的客厅里,除了郑殊以外,还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以及一个坐在轮椅上五六十岁的男人,此刻他正呆呆地望着里面的病房,整个人处于极度阴郁和自责之中,苍白的脸色仿佛已经病入膏肓,摇摇欲坠,感觉他也需要急救一下。
傅若飞站起来,忐忑地唤了一声,“俞先生。”
这位传说中的老板娘,百闻不得一见,哪怕被郑殊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善良明礼,亲切包容,温柔宠溺……天上有地下无的好,但只要亲眼见到这位,依旧不耽误人退避三舍,心里发憷,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的母亲躺在病床上,他的神情就更加冷峻,气势逼人。
俞斯年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目光立刻望向了里面的房间,门没有关严,是轻轻合着的。
“医生说妈是受刺激了,大脑自我保护才昏过去,身体症状良好,现在就让她继续睡着,等醒过来会恢复的。”郑殊说,“你可以进去看看她。”
俞斯年于是推开门,里面的仪器监控着病床上的女人,机械的发出滴滴声,指标一切正常,但俞茴雅的眉宇却尚未舒展,还残留着痛苦的痕迹,俞斯年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除了母亲,还有另一位牵动他的心,他的目光落在郑殊那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掌上,皱眉道:“你的手又是怎么弄的?”
他走到郑殊的身边,没敢碰纱布包裹的地方,只能托起青年的手腕,放在眼前看。
“这个嘛……是个意外,那时候妈手里拿着刀,精神又不对劲,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直接握上去了。”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安慰道,“别担心啦,就划开一道口子,护士小姐姐已经处理过伤口了,很快就会好的。”
虽然语调轻松,但不妨碍俞斯年凭着只字片语拼凑出那个场景,俞茴雅一旦精神失常,她就会产生自残倾向,但是万一应激之下不小心刺向旁人,这伤得可能就不只是郑殊一只手掌!
郑殊身上的卫衣还没来得及换掉,白色布料上晕抹开一道道红色,是血迹,虽然淡,但是非常的刺眼。
忽然,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掌在自己的眼前晃动,只听到笑嘻嘻的声音,撒娇道:“斯年哥,你是不是快要感动死了,又心疼死啦,那你给我吹吹,吹吹我就不疼了。”
旁边还有两个人看着,这种过于亲密而幼稚的要求,一般俞斯年都采取无视措施,但是这次他却凑了上去,认真地吹了吹,说:“抱歉,让你受伤了。”
郑殊不太好意思道:“嗨,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我不该把妈单独留在里面说话。”
他一直没把俞茴雅当做精神有疾病的人,所以当后者想要单独谈谈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跟着傅若飞去了院子,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真的心太大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院打来电话,应该是郑殊让通知的,俞斯年至今为止不知道怎么回事。
郑殊看了看越发愧疚的傅怀惜,心下不忍说:“傅先生的腿是被俞新海废掉的,三十多年了。”
俞斯年一愣,蓦地看过去,“俞新海?”
“嗯,两人约好离开的那天,这混蛋带人把傅先生的腿给砍断了。妈还一直以为是傅先生退缩,那天才没有赴约,而傅先生以为妈后悔了,才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所以遭受了那样的苦难,毁了一生。”
即使是郑殊这个旁观者,乍然听闻,也有种瞬间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更何况是两个当事人,傅怀惜只是让外甥离开大鱼,甚至都没来算账,已经算是极好的涵养,还能再苛求什么?
而俞茴雅,又怎么能承受这种巨大的刺激?
因为自己,深爱的男孩受到了那样无端的痛苦折磨,生生葬送了一辈子,所有的努力的汗水,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奋斗而来的希望,他的舞台,他的辉煌,一切的美好未来全部化为了泡影,被扼杀在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