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景明洗漱完毕,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躺在床上,嗅着酒店清淡的橘皮熏香,半梦半醒之间,试图让自己陷入那片透明的水域中去。
轻柔的羽绒晃晃悠悠落入水中,景明的意识忽然之间宛如游鱼入海,顺畅而自然的遍布整片水域。
这是他精神所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意识可以附着在每一滴水上,自由自在的驱动它们。
他借助水滴,幻化出锋锐的刀枪。
这个,谢半珩肯定喜欢。
下一刻,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闷笑,一边幻化出了几颗西兰花。
哦,这个谢半珩肯定也喜欢。
景明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坏胚子,他正兴致勃勃的探寻这个有意思的新玩意儿。
刚才试探的是没生命的器物、有生命的植物,现在要试试动物。
他将这些无色透明的水液凝聚出老虎。
唔……不行,对老虎不够熟悉。
那就换成自己最熟悉的……人。
透明的水液凝聚成了人像,赫然是谢半珩的样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景明也不惊讶,这片空间应该是他内在的精神力,他看不了外在的东西,但可以内视。
能够清晰地看到谢半珩的脸,对于景明而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玩了好一阵,景明的意识又疑惑起来。
他可以控制这些液滴,幻化成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怎么样才能让这些水滴不逸散出身体?
他刚刚思索到这个问题,却又因为白日过度的疲惫,直接被踢出了精神海。
下一刻,景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他睡着的时候,肆无忌惮逸散出去的精神力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奈何由于距离限制,精神力所能触及到的房间都是空的,找不到人,只能宛如迷路的老虎,舔舔自己的虎爪,灰溜溜的回来了。
景明睡得很好。
他一大早醒来,神清气爽,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的小妹妹大概是为了弥补昨天的结巴,今天还笑着夸他的香水很雅致。
“您说什么?”
景明顿足,“您说我身上香水很好闻?”
昨天,陈康也是这么说。
前台怔忡过后,笑盈盈说道,“是的,客人身上有一股淡香,您路过前台的时候我闻到的”。
景明手心一凉。
他的洗漱用品都选用的是清爽干净的无香型,怎么会有香气呢?
就算还残留一点洗衣液的气息,可他离前台尚且还有两米远,前台的这位女士得鼻子好成什么样,才能闻到这一点淡香?
景明心里发冷,认真问前台,“你觉得这个香味浓吗?像什么?”
前台小姑娘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了一点嫣红,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浓的,其实很淡,虽然我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非常非常好闻”。
她连用两个非常还不够,强调道,“是我闻过最好闻的香味”。
“好,谢谢你”,景明脸色不变,微笑道,“哦对了,你们酒店里的香薰加湿器挺好闻的,那些香薰之后能多送几份到我房里来吗?我花钱买”。
“好的,客人”,前台甜甜的笑起来,两颊浮现出一点红晕。
景明一早面色沉重的赶往实验室。
一进门,景明状似无意的走到陈康的办公桌前,对着那道熟悉的呼吸声说,“师兄,我昨儿没来得及洗澡,这会儿是不是发酸了?”
陈康耸耸鼻子,“没呀,我闻着挺香的”。
他又吸了好几口,粗糙的脸上覆盖出了一层薄红,“有点冷冽,但是很好闻”。
阮安安脸上也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红晕,“景明,你用的是什么香水?很淡,应该是冷香,还挺好闻的”。
果然如此,鼻子敏感的人会最先接收到这股香水,不那么敏感的在香气日渐浓郁后也会闻到。
“是橘皮的香气”,景明笑起来,“我洗衣液的味道”。
说完,景明笑笑,坐下来。
他口罩之下的脸满是凝重。
魅魔十八成年,十五到十八是加速发育期,就像人类猛窜个子的青春期一样。
他今年快要十七了,魅魔的快速发育期终于要来临了。
自然界的动物们为了求偶,会散发出特殊的信号,人类从动物进化而来,也有这样的现象。
魅魔也一样,这种香气极有可能是魅魔的求偶信号。
幸好,跟他说话的人还都能保持理智。
确认了实验室里的同伴也闻得到,景明不敢在实验室多待,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的回了酒店。
一到酒店,作为在酒店花了四五万的客户,服务人员送了好几盒香薰过来,甚至连钱都不要。
景明点燃香薰,将柑橘皮的香气薰在每一件衣物上。
确保每一件衣服都薰足了半小时,景明才停手。
现在,所有的衣服裤子上全是柑橘香,得亏这味道本身不呛人,还挺淡雅,否则他要是把路人弄到支气管炎复发,还得赔钱!
等到全部弄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景明又要急匆匆的赶回家。
他原本约定了傍晚陪同谢半珩看病,现在恐怕不行了。
此前,谢半珩住他隔壁,已经有两次夜梦的前科,如今一旦闻到这种香气,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景明已经拿柑橘皮的香气做遮掩,也依然不敢接近他。
谢半珩是他最重要的人,不能出一点差错。
这会儿谢半珩应该还在上学,景明给他发了条短信。
——“谢半珩,我今天实验室很忙,估计要熬通宵,来不及陪你去看病了,你先自己去吧”。
忙?写个综述有什么好忙的?
谢半珩气坏了,正好是课间,他抬脚就想去隐蔽处给他打电话。
犹豫片刻,又怕打扰他,只好改成了短信。
“你不是答应了陪我看病吗?”
景明捏着手机,低声叹气,“等我三天,我三天之内,一口气写完综述马上回来”。
哦,谢半珩闷闷不乐,回了个“那行吧,你早点回来”。
下午放学,谢半珩把手机揣进裤兜,无所事事的上了李叔的车。
“小珩,去诊所吗?”
“不去”,谢半珩不耐烦道,“回家”。
下一刻,就跟知道谢半珩想干嘛似的,景明的短信应声而至。
“不许逃避蔡医生!他已经是业内最好的那一批了,你要是敢逃,我回去就喂你吃西兰花!”
坏胚子!真没良心!把他一个人丢下也就算了,还敢拿西兰花威胁他。
谢半珩气坏了。
可他气着气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景明这是关心他呢。
“行,我肯定不逃”。
发完短信,谢半珩又忍不住发了一句“你快点回来”。
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李叔,改道去诊所”。
说真的,谢半珩真不想看见蔡承德这张老脸。
“小珩,你快十七了吧,也算是个半大小子,我们今天来聊聊婚恋吧”。
谢半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笑眯眯的蔡承德。
“我爷爷告诉你的?”
蔡承德笑笑,“老爷子委托我跟你聊聊这个”。
谢半珩往沙发背上一靠,冷冷道,“你要聊天?行,那你聊吧!”
他坚定了十几年的逻辑,要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蔡承德说服,才奇怪呢!
“你觉得恋人比朋友更容易分开,所以你不想跟景明当恋人,想跟他做朋友,是吗?”
谢半珩沉默,无声的抵抗。
蔡承德笑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可朋友有很多个,所以你要景明答应你,他永远只有你一个好朋友,这样你就可以独占他了,是吗?”
谢半珩还是沉默。
“好”,蔡承德笑着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景明的确答应你只有你一个朋友,他也做到了”。
“但他是一个正常人,就算他交友欲淡,但到了一定的年纪,他还是会想谈恋爱。如今他有了好朋友,希望再有一个恋人也不奇怪”。
顶着谢半珩森冷的眼神,蔡承德竭力不要让自己紧张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句话直愣愣的扎进谢半珩的肺腑里——“甚至保不准他还会高高兴兴的来跟你分享他的恋情,带你认识他的爱人”。
谢半珩阴冷的目光扫过蔡承德的每一寸肢体,那种宛如被猛兽盯上的恐惧感,令蔡承德的牙齿咯吱颤抖起来。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谢半珩真的敢……shā • ré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