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最后的面试吗?”有人小声问。
“当然不是。”弗雷德诧异地盯着发问的学生,“最后一步当然是由章教授自己选择,我们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
底下哀嚎一片,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场“面试”太过随性,章河山甚至都没有露面。
弗雷德先点了两个学生,最后叫他:“凌度。”
这个名字对在场的大三生来说都是同样的陌生,过往两年的任何奖学金和比赛获奖名单都不曾见过,终于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向他投来或惊异或打量的探视。
凌度走上前,弗雷德看着他,跟出列的三个人说:“请你们先在这里等待十分钟,章教授很快就到。”
“剩下没有通过的朋友们也请不要气馁,明年还有机会,章教授永远在这儿等着你!现在,你们可以先行离开了,注意不要拥挤。”
国字脸知道按自己的表现被刷下来情理之中,没有流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真挚地祝福他:“恭喜你!学长看你未来可期!”
“谢谢学长。”凌度被他逗笑了。
国字脸看着他的轻笑,心里蓦然小鹿乱撞起来,匆忙掏出手机:“加、加个联系方式吗学弟?”
凌度笑容僵了一下,收起嘴角:“不了。”
弗雷德的团队和落选的学生一起走了,只剩下弗雷德一个人在这和他们三个一起等章河山,弗雷德随口问他们:“你们怎么想到来章教授这儿的?”
“专业!”
“敬业!”
“你呢?”见其他学生都发言了,只有凌度沉默着,弗雷德好心提醒凌度。
“可能是……”凌度避开众人的视线,声音细微:“某种执念。”
弗雷德离得远,没听清,刚想让这位同学重复一遍,突然注意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电梯口转过来,忙忘了这茬子,跟他们说:“章教授来了!”
章河山今年六十四,还差一年到法定退休年龄,但熟知的都知道学院到时候不可能放他走,为了照顾老人的腿脚还特意在生化楼装了电梯,章河山自己也不会走。
他长得算慈祥那一卦,脸上却很少带着笑,碍于身份也难以有人跟他嬉皮笑脸。
弗雷德等着章河山走过来的功夫,凌度已经大步迈了过去。
他本是想扶着章河山,就像上辈子后来的日子那样,但走到跟前的时候才恍然,章河山现在还没到需要他扶着走的年龄。
他只是背有点佝偻,身子依然硬朗,是那个健康稍显年迈的章教授。
凌度冲到他身边,胳膊几回抬起,却是什么也没做,慢慢陪着章河山走到他们面前。
“进去吧。”章河山走进办公室,对他们说。
凌度和其他两个学生一起站在办公桌前,章河山坐下后,弗雷德在门口道:“那我就先走啦?”
章河山摆手让他走。
凌度站在最右边,章河山从最左边的学生开始问问题,声音不紧不慢,回答完毕的学生就可以先走,章河山语气平静地训走他旁边的学生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章河山两个人。
章河山叫住哭着跑走的上个学生,让他帮忙关个门。
上个学生一边哭得抽抽一边帮他们关紧办公室的门。
“凌度?”章河山最后将目光转向他。
凌度“嗯”了声。
“听弗雷德说你在刚才的面试中表现得很好。”章河山突然说。
凌度继续“嗯”。
“你叫凌度?”章河山又问。
“嗯。”凌度抬起头,“凌文衫的凌,度秋的度。”
章河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怎么……”
“爸妈……”凌度说,“经常我跟提起您。”
“你想知道什么?”章河山很久才说话。
最高层的生化楼只有章河山一个人的办公室,其他的是他的实验室,在电梯的另一边,章河山说完整层楼陷入安静,落针可闻。
“没有。”凌度停顿片刻摇头道,“我没有想知道的。”
凌文衫和度秋对有关组织和实验的一切三缄其口,留下的只有电脑里的资料。
上辈子进入华大,他走访所有父母生前提过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他究竟该从何查起。
他只能机械地重复他们走过的路。
大二那年,他也去申请了章河山的实验室,他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那步,章河山看着他,问他想知道什么。
他说他想知道他们死亡的真相。
这违背了他来此的本心,但那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理智崩塌,没有任何念头有这个想法强烈。
章河山冷静地摇头,说他无能为力,最后拒绝了他的申请。
他每一年去申请,章河山总是在最后问,他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