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灵位的地方是大雄宝殿东偏殿,去祭拜灵位,怎么可能会走西山门外的路,把碧玺掉在小树林里?”
“再者,即便是梁四引诱了她,西山门外便是僧田,时下正值春耕,耕耘者颇多,人来人往的。梁四若要行禽兽之事,何不引她去东山门外?”
“我猜,当时梁四应该是站在西山门附近,秋芙姑娘没法借着找东西的名义把他引到东山门,那样太刻意了。”
“于是谎称在西山门外丢了东西让梁四帮忙,引他走进偏僻的小树林里。借着丛林遮挡,就没人可以证明,梁四到底有无对她不轨。”
陆昌两眼放出崇拜的光,拉着许澄宁往回走:“我们赶紧把这话跟府尹说一说,这样梁四公子就能洗清嫌疑了。”
许澄宁制止住他:“不可。这事摆明了是有人特意设局要陷害梁四,你想想,秋芙姑娘为什么能拿到梁四贴身的物件,还知道他胸口有痣?肯定是有人给她告诉她的。”
“那人能收买梁四身边伺候的奴仆,知道秋芙姑娘与安王殿下的事,并指使她欺骗安王构陷梁四。布这么大一个局,还能把安王算计进去,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人有权有势,与梁四有仇,甚至很有可能是梁四的亲近之人。”
“他构陷不成,定会迁怒旁人。收拾一个梁公子或许费些周章,收拾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我们能想到梁四身边有内贼,梁四定然也想得到,让他自己处置吧。”
“我想,他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
梁兆琦的官司并没有拖很久,傍晚回到民舍他们就听说梁四公子从京畿府里出来了,那位秋芙姑娘则进了大牢。
李少威唏嘘了一声:“她宁可自己坐牢,也不肯透露出是谁指使的。明明有安王府的前程,她何苦要铤而走险?”
“或许在人家眼里,安王府不是什么好前程呢。”
许澄宁说道,一边往胳膊上抹药油。
下午离开芙蓉楼后,陆昌就发现她流血了,说什么非要拉她去医馆要大夫查看。许澄宁自然不肯,只用几文钱买了一小瓶药油。
抹完药,她解开束发的巾子,发股一嘟噜吊下来。束了一天的头发,头皮早麻了。她把十指插进头发里揉,松泛松泛头皮。
落在李少威眼里,散了发的许澄宁更像女孩子,一头绵密蓬松的黑发卷出大波浪的弧度慵懒地垂在身后,把整个娇小的后背全挡住。
她揉过头皮,就拿出干净的宣纸,提笔蘸墨。
同窗这么久,李少威知道她这是要画京城的舆图了。
许澄宁有这么一个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画出当地极尽翔实的舆图。不仅要画山水地貌、城市布局,还要画船行、车行、布行、书画行、客栈府宅等等的具体位置。
有时还会标注哪里卖的地方小吃好吃,哪里的手艺人做工好看,全凭自己喜好。她画的图,只为给她自己一个人看而已。
李少威至今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起走过看过的路,许澄宁路上也没少说话,他们还迷糊着,可她就是在一刻钟内全部画出来了。
五条长街无数巷子胡同,连带几重城墙与城门,还有城郊的山丘河流,哪条纵哪条横,她记得清清楚楚画得明明白白。
剩余空白的位置,都是还没去过的地方,留着慢慢填补便好。
许澄宁把纸晾干收了起来,抽出一方。
李少威悄悄瞄了一眼,铁冶志。
嗯……
又是跟春闱无关的书。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上一科的进士文章默读了起来。
李少威心里怎么想许澄宁不知道,她只一心看自己的书。睡前百页书,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与自我规束。四书五经她早已吃透,她现在什么书都看,各方各面都有所涉猎,总有一天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