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极明显地影she嘉康三十五年的旧事。那一年江南遭逢荒年,流民无数,朝廷正要安排赈灾,北厥突然打进了虎牢关,向朝廷索要巨额黄金,方肯撤兵。
朝中有人主战,但更多的人主和,相执不下。
南地流民迟迟得不到安抚,揭竿起义,落草为寇。于是圣上决定先安内,同意了北厥的条件,派人镇压流民、赈济灾民。
然而,这般下来,国库连年不丰。如今江南收成有所恢复,百姓赋税却仍十分沉重。
谢容斐对此事记忆深刻,盖因当年大伯父便一力主战,一度占了上风,最后却只被派到南边平乱。
他记得,最后是宁王一系的提议被采纳。除了国库拨给的赈灾银外,还以内务专供为条件招徕富商募捐筹款,以修建水渠。父亲身为工部侍郎,这两年几度勘察南边地形,为的便是修建水利,防洪抗旱。
既然是已经有过决策的政事,自然不能说皇帝的决策不对,需将各方面剖析清楚,印证当时决策的正确,再补充个人想法。
幸而那时候朝堂动荡,父亲特地给他讲了许多内里细节,比起大多数的考生的混不知情,他的剖解,绝对是最详尽周全的。
只是……
春闱是寿王在把持,若他表示宁王党所说都是对的,岂不是得罪了寿王?
心中仔细权衡之后,他决心避重就轻,洋洋洒洒地写完草稿,细细通读两遍,又重新润色修改了几处,确认无误,心下满意,这才开始誊写。
他交卷离场时,还有大半的考生在奋笔疾书,第一桌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急急地挥毫书写。
总要叫他知道,这不是毛头小子能来出风头的地方。
谢容斐暗暗哂笑,转身走了。
许澄宁是最后几个出考场的人之一,李少威和沈耘在外面等她。
“阿澄!你怎么样?我看到了你用左手写字,你手怎么了?”
许澄宁写字又好又快,真没事不可能像今天这么晚。
李少威掰开她的手,看见她两个手掌都烂了,结着痂,还断了几根指甲,几处红肉外翻,十分狰狞。
许澄宁宽慰道:“无事,没伤到骨头,还能握笔。”
“你身上还有伤吧?让我看看。”
“不行,我还得躲到放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许澄宁拍拍李少威的肩,“放心,三天后我就回来。”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李少威不放心也只能如此。几人在宫门外客气地分道扬镳,许澄宁挨着人少的地方走,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过路的人看在了眼中。
“那不是……坏了!”
那人扭头就要跑去郑家,咻的一声,凭空飞来一只黑镖扎在颈侧,人倒地吐了两口血,没气了。
第49章面圣
殿试仍由几位考官判卷,判完将所选出来前十名的卷子呈递御前,由圣上一观。这个过程历时三日,三日后,二百多名考生立于章华门外次第排立,等待宣诏。
洁白的云从头顶慢悠悠地飘过,日光慢慢炽烈起来,章华门外鸦雀无声,许澄宁仰头,决定最后胜负的时刻,到了。
许久之后,有内官举着拂尘出来,高声道:“宣,长安府许澄宁,平江府沈耘,传义府赵善,济州府陈魏,京畿府梁兆琦,江州府葛荀,成都府娄敬,京畿府刘乐婴,江州府苏平耀,永平府袁冰,入殿觐见——”
这是,点出前十名了。
会试第五名的谢容斐居然不在其中之列。
考生们偷偷用余光瞟向谢容斐,没敢说话,交换来去的眼神里却说明了一切。
谢容斐心里涌上了一片阴影。
明明,他才是答得最好的,只有他最清楚当年的内情。
他的目光落在正步迈进殿门的瘦小身影上。
他究竟,耍了什么阴招?
集贤殿上坐着一黄袍老者,古稀之年,须发皆白,瞧着慈眉善目,却又似乎总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