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醉意上头,忽然想起八岁以前,母妃的怀抱也是如此,让人感到心安又慰藉。
他头一歪,栽了进去。
许澄宁身体一僵,扶着人不知怎办才好。
“殿下,您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好不好?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秦弗不肯,嚷着要喝酒。
下人拗不过,应秦弗的要求,抬出了七八坛最烈的梨花白。
许澄宁怕他再乱来,先半哄半劝地给他灌下一碗醒酒汤。
醒酒汤下肚,秦弗酒醒了三分。
临窗放了张几案,许澄宁与他对坐,一抬头就是清冷明亮的月。
月光洒进来,照白了秦弗半张脸,树梢孤寂的残影在他脸上浅浅浮动。
秦弗又喝了几杯酒,目光定在一点,不知看什么。
“他一直在利用我,尽管,他是我的生身父亲。”
他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雪水。
许澄宁抬眼看他,忽然觉得他很孤单。
“从我记事起,他就只喜欢闵侧妃和她的儿女,会对他们真心地笑,对他们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我跟母妃,从来只能远远看着。”
“我常常看到母妃临窗,痴痴地看着他的寝院,直至黄日西斜。我问她,为什么父王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母妃告诉我,只要我努力长进,父王就会喜欢我。”
“彼时我尚年幼,只以为是我不好,于是加倍刻苦地读书习武,研习权术,露才显能,为他挣足了脸面,为的就是不让母妃难过,让父王多看我们一眼。”
“后来,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人前,他与母妃恩爱无比,对我大肆褒扬;人后,他也会对我笑。”
“但我看得出,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因为我已长成,他的野心,得仰仗我来完成。大业未成,他少不得我;大业成后,他的计划里有无我,尚未可知。”
“母妃乃他亲自求娶,我乃应他所期而出的嫡子。明明我们皆为他所求,我始终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何要这般作态。他汲汲营营一生,难道真的会以为,情爱比责任更重要?”
许是往事回忆翻涌,他映着月色的眼里,有过一闪而逝的迷茫与纠结,许澄宁仿佛能看到在那段表面完满实则破碎的岁月里,年幼懵懂的他。
许澄宁苦笑一声,也喝了一杯酒。
“不知错之何起,自省求解。殿下的茫然困惑,我也曾有过。”
许澄宁也仰头望月,说起曾经。
“当年,我初追随燕先生,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惹了他不高兴,任何抱屈苦楚都不敢宣之于口,一气儿憋闷在心里,面上一派乖巧感恩,实则,我夜夜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