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烛影憧憧,万籁寂静。层层床幔轻合,里面的人已经重新躺下了。江善垂着头,暗自想着公主开恩,暂时还没要了她的命。
一夜未合眼,江善眼皮底下泛青,思绪稍顿。
黎未染醒来时,窗外已经大白。
准备洗漱衣物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时,见到江善衣冠不整的在长公主房里跪着,心中只觉甚异,不禁浮想联翩。
黎未染洗漱过后,唤退了为她更衣的婢女,反而让江善来服侍。
江善惶恐,刚动了一下才发现腿已经麻了,一阵阵的刺痛发软。她十分艰难的站了起来,不止腿,浑身都在颤抖。拿过衣裳走至长公主身边,才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她穿上。
黎未染身姿高挑清瘦,江善需得抬头才能看她。
公主袅袅楚宫腰,也是不盈一握。为她系腰带时,江善的两只手抖得不成样子,越是着急就系得越慢,好不容易系好了,想往后退去,一步没站稳,眼看就要往下摔!
那瞬间,黎未染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给拉了回来。
江善几乎是整个人倒在了长公主的怀中,一片软玉温香,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来不及被那幽幽暗香勾得脸红心跳,就听黎未染淡声道:“站不稳?”
江善仰头,对上了长公主清冷的眸,里面没了往时浅薄的笑意,漆黑的眼瞳平静而幽深,只看一眼,便让人如临悬崖绝壁,从心底生出恐惧。
江善苍白着一张小脸,立刻从长公主的怀中退开,跪了下去,酸痛的双膝顿时疼痛更甚。她喉咙干涩,抿着粉白的唇,疼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黎未染不再看江善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裙袂摇曳于地,携走一缕轻风。她又道:“你退下吧。”
“是。”
江善终于从长公主房里离开,外头日光倾洒在院中的草木花石上,一片盎然生机,昨日地上的狼藉也早已不见痕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走路有些颠簸,路过的婢女见了她都纷纷侧目,眼中多多少少尽是打量。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偏房,关上门后,江善终于松了口气,她眉目低垂下去,倚门站着,将愁容显露了出来。
江善不明白,该是喜还是忧,喜长公主没因为她做错事而杀她,还是忧不小心抱了长公主,惹她生烦了。
正愁困间,桌几上一团黑影动了动,继而猫叫了一声。
江善看过去,子夜不知何时来她屋中的,此时趴在桌上歪头,半眯着异瞳看她。
“子夜……”江善疑惑的喊了它一声,走过去坐下,犹豫的伸出手摸了摸它,“小阿夜,你怎么来了?”
子夜没反抗,任由她摸着,时不时发出舒服的细细哼叫。
江善愁绪散了些,只当它是来安慰自己的,声音轻哑,又像是在问自己:“小阿夜……殿下是不是厌烦我啊?”
子夜增了增她的手,当然不会开口回她。屋子空荡荡的,江善有时就会想起吉珠,在宫中时即便如履薄冰,好歹还有个人可以说话依偎。而如今只有她一人孤身来此,多少会有些害怕难行。
不知吉珠在宫中过的还好不好。
没与子夜多待,江善就去洗漱,双膝跪得青紫,她忍着酸痛又去找了些药膏,打算换完衣再涂。子夜偏偏这时候要粘着她,跳到床上,和上次一样坐下来仰头看着,要她抱。
江善已经解了衣带,她立马捂住了子夜的眼睛,将它放到地上,往外赶了赶,然后缩回床内拉紧了床幔,在里面闷声道:“子夜,你是男孩子,不能看我换衣裳。”
……
再次见到芮月,已是几日后。
芮月回来时风尘仆仆,不做女子装扮,而是穿着一身玄青短打,墨发高束,腰间携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凌厉干净,像位俊秀公子。
江善正坐在临水的小榭下喂猫,看着眼前的芮月微微感到吃惊。芮月同样见到她也是一愣,素来沉静的面目浮现出几丝难以理解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