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行道树,树下的水果摊,拥堵的车道,满街遛弯的老人孩子,夜市摊子浓烟熏染出热闹俗世景象。
车子驶入一条幽暗的老街,停在电器厂家属楼外的小广场边,刚下车手机就唱起来,叶依兰给她打电话了。
“我还没到呢,在公交车上,刚过十字路口,马上到了。”
挂断电话,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搬下车,叶莺刚跟他道过谢,一抬眼,妈妈就坐在小广场外路边的石凳上,眯着眼瞧她。
叶莺绷着脸皮朝她走过去,姑姑杨慧也在,两个人穿一样的碎花裙子,一样的小高跟皮鞋,梳一样的发髻,用同款桃花木簪。
两位老小姐不过四十出头,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因此样貌比同龄人至少年轻八岁,头发浓密乌黑,整日跳舞唱歌因此身段窈窕,肩背笔直,十分的端庄优雅。
叶依兰笑眯眯说:“不是在公交车上吗。”
杨慧轻哼一声:“16路今天开得倒是快,三站路眨眼功夫就到。”
叶莺只能坦白,“我找到工作了,当家教,是老板让司机送我回来的,她家比较远,在新竹区那边,说怕我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呢?”叶依兰问。
“肯定是心虚呗。”杨慧说。
叶依兰又问:“老板是男的女的?”
杨慧接:“多大年纪?”
两个人唱双簧似的。
叶莺老实招供:“女的,年龄不重要,孩子八岁,上二年级。”说着从挎包里把合同翻出来,指着最后一页甲方签名,“看,她叫沈蔷薇,是女人的名字吧。”
“沈蔷薇,字不错。”杨慧说着把五根手指头依次伸出去比,“是女人的字,看手印大小也是女人的。”
幸而路灯昏黄,不便视物,合同上的宋体小字难以辨认,叶依兰摆摆手,算是放过她,叶莺赶紧提着行李回家。
房子是厂里分配的,一室一厅,叶莺的房间在阳台,原先阳台跟客厅的隔断砸掉,把客厅劈出三分之一,砌堵墙,再安上门,就是她的房间。
尽管如此,空间仍十分窄小,靠窗放张九十公分宽的小木床,剩下四十公分的过道全部打成柜子,给她放衣服放被子放书,余下进门的位置只够放张书桌。
小房间是整套房子采光最好的地方,装有厚厚的遮光帘,夜里下雨时雨声尤为清晰,像躺在乌篷船。好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小窝,叶莺躺床上休息会儿,裤兜里摸出那朵蓝色阴雨,将花瓣小心顺平夹在新华字典里。
之后她开始整理明天要带的行李,准备了四套夏装和两套换洗的睡衣,还有内衣袜子、颜料、画笔、美纹纸等。
刚把东西装进书包,门响了,叶依兰和杨慧站在门口换鞋,叶莺走出房间,叶依兰把一袋桃递过来,“洗几个切了放在冰箱里,洗完澡出来吃。”
叶莺走进厨房,站在水池边,塑料袋里摸出来三个有两个是坏的,她举着桃走到沙发边,什么也不说,只把手伸出去。
杨慧一看,肩膀撞撞叶依兰,“看你,都说晚上的水果买不得买不得,看吧,尽是坏的!”
叶依兰不服,“你眼神好啊,不都是你挑的,再说,十块钱四斤呢。”
杨慧说:“就是骗你这样的笨蛋,都熟烂了。”
叶依兰说:“熟烂的才甜呢!”
她俩吵起来就没完,叶莺一声不吭走了,桃子挑出好的放冰箱,洗了三个切好放下面冷冻柜里,走出厨房,门口杨慧用力一跺脚,“叶依兰,你看明天谁还跟你一起跳舞!”
“慧慧!”
门“砰”一声砸上,叶依兰追出去,杨慧已经没了影,叶依兰转头就来找叶莺,揪住她耳朵,使了几分力气,揪得她弯下腰去,“看你!把你慧姑姑气走了!都怪你!桃坏就坏嘛,非拿过来。”
叶莺抬肘隔开她,两手把耳朵捂住保护起来,“你说得倒好听,我真丢了,到时候你又说我都不问就丢了,我还是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