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十七跟她说,皇帝也不过是个身份,抛开身份,天子也是人,是人便有许多身份,在外要当他是天子,在玉芙宫,才会当他是父亲。
但其实直到如今,沈月章都不是很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许是她太过迟钝,对这句话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有道理”上。
有道理,可她卡在了开口——她如何知道站在她跟前的这个人,此时此刻是以何种身份同她相交?
十七早慧,沈月章不行,她只能后知后觉的做出反应,譬如三月初见柳云,柳云在愧疚。
这是出于朋友的愧疚,沈月章便同样出于朋友的甩脸子发脾气。
之后又见李建云,李建云单人持酒,月下促膝,这同样是出于朋友,沈月章便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可那是朝堂,朝堂上的自然而然是天子!
沈月章固然有时候没有分寸,让那份为所欲为,显得颇有几分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蹬鼻子上脸,但她还没蠢到把明堂高坐的那人,当成可以为所欲为的对象!
单按身份而言,李建云的一言一行便如同沈月章心中的皇帝,甚至比之宣武帝,他看起来还仁慈许多!
至少他还能容忍朝臣的指手画脚,当年宣武一朝,那可是君王一言,群臣附和的!
所以,预料之中的事,说怕,自然也就更无从说起了。
不过被这么一提醒,沈月章倒是想起来,“对了,忘了恭喜你,你弟弟这次立了大功,以后你在宫里,也有人撑腰了!只是”她顿了顿,皱眉道,“左相在朝堂上弹劾了不少人,你弟弟也在其中。”
柳云将冷掉的鸡蛋丢到一旁,神色之中并无太多喜色,亦没有弟弟被弹劾的担忧恼恨,她平静的让沈月章不喜——沈月章总是近乎本能地讨厌柳云身上的暮气沉沉!
她先前甚至会故意惹柳云生气,好消除掉那份暮气,只是现下也行不通了。
沈月章眨眨眼看过去,问道,“你不高兴?”
“意料之中而已,没什么高兴不高兴。”
柳云轻出了口气,有些事,她本不想喝沈月章谈及过多,但沈月章如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唯有这话题才叫她显出几分探究的模样,到底是让柳云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