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桃羽的脊背绷直,身上戾气若隐若现,策马疾驰好一会儿才消散。
白芒想,自己好像更了解桃羽一些了。
——嘴硬心软,极其厌恶欺软怕硬之人。
沿着河一路走下去,不多时,二人便抵达岷山山脉。然而岷山是找着了,白芒却不知信中所写“岷山山脉最深处”,指的是哪儿。
岷山延绵数千里,山脉起起伏伏,哪儿那么容易找到“最深处”?
桃羽倒不担心找不着,策马便往深山中行去。越是往山林深处走,四周人烟就越稀少,到最后不但一个灾民没遇见,甚至连山匪都没有。
白芒好奇道:“姐姐,以往我们在山里赶路,或多或少会遇见一两窝山匪。你说越是穷困混乱、远离京都之处,山中山匪就越多,可岷山中怎么没有山匪?”
桃羽解释道:“因为太荒了。山匪靠打劫才活得下去,你看那些灾民,哪个像是能被打劫的样子?岷山绵延千里,地势复杂,从荒原大漠来的商队也少有翻山越岭者,大多从官道入中原。山匪打劫不到什么人,自然不会在这儿扎根。”
白芒点头:“原来如此。”
桃羽道:“不过山匪没有,靠山吃山的猎户应当是有的。猎户生于岷山,整日在山间游走,对山中地势再熟悉不过,若是遇见了,我们正好打听山脉最深处究竟在哪儿。”
桃羽这般说着,她们运气也是好,没想到入山第一天晚上,还真就遇见一座猎户村。
傍晚,小村屋子里飘起袅袅炊烟。
说是小村,其实不过两户人家,像是随手在树丛中搭盖的两座院子,外边歪歪扭扭立着木栅栏。白芒往院子里看去,里边挂着长弓、朴刀、猎叉等武器,却没看见猎犬,反而一边小院的石桌上,摆着一张油黑发亮的狗皮。
约莫是冬日里岷山猎物越来越少,猎户不得已把自家猎犬杀来吃了,可一旁分明挂着不少风干的野|味,还有各式野兽皮毛,压根儿不像是缺食物的样子。白芒不自觉勒了勒缰绳,让马儿速度缓下来,她下意识有些不想接近那两家猎户小院。
桃羽目光从狗皮上扫过,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甩一下缰绳,马儿加速奔过去。白芒立刻跟上她的步伐。
听见马蹄声,后厨门打开,有个瘦骨嶙峋的三十来岁瘸腿男人站在门口,漠然看过来。
“这位大叔,我姐妹两人在山间赶路时,看见天空中炊烟,没想到在深山之中也会有人居住,好奇之下便循着炊烟而来。”桃羽声音清脆地问,“这位大叔可是山间猎户?”
瘸腿男人一双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她们许久,才说:“是。”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拖得很长,像是毒蛇嘶鸣的声音。而他看向两人的目光,去掉眸中浑浊杂质,也如同蛇一般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白芒感觉,眼前这个瘸腿男人,就像个无神的死人一样。
桃羽毫不在乎,也不多寒暄,直接问:“那么大叔可知道,岷山最深的山谷在哪儿?”
瘸腿男人眼神呆滞地往上瞟,想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往东三十里,翻越五个山峰,再往西十里。”
桃羽弯起眉眼笑:“多谢大叔。”
瘸腿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僵硬地转身回后厨中。白芒正掉转马头准备离开,两个男子正好从山野间走出来,一人拎着一只野兔,另一人拖着一只肥美的狍子。两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一身结实的腱子肉,背上背着长弓,一看就是山间猎户。
出猎一天能猎到一只狍子,对于普通的猎户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剩下那只肥美的野兔,更是够三人饱餐一顿。再加上院子中挂着的一排猎物,怎么都算是丰收。
但两人脸色却是青黑的,眉头紧锁着,一人满是戾气地长叹口气。
才叹完气,那人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正惊疑这山里哪儿来的女人时,就看见两个骑着白驹的少女正在他们院门口,和瘸子说些什么。
光看那两个少女的背影,仅仅听声音,男人眼中就亮起异样光彩——这两个姑娘相貌绝对不差。
再看到两匹健壮结实,皮毛上渗着血红汗滴的马儿,男人眼神倏地更惊喜了些。这两匹马儿一看就是神驹,能值不少钱。
眼见二人向瘸子问完路就要离开,男人立马冲过去挡在白芒马前,热情道:“两位女侠可是要进山?今日天色已晚,山间寒露很重,二位不如明日再赶路,今夜先在我们三兄弟这人歇息一晚——姑娘你们放心,我们三兄弟挤一间房,将另一个小院让给你们住。”
“不过……就是需要点儿银子。不多!不多!姑娘您看着给就好!”说完他还嘿嘿一笑,挤眉弄眼挠挠脑袋,将一副贪财小人的嘴脸演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