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再见,心底最深处的那?点儿遮掩,猛然间?撕扯着?,抽抽的疼。
她不回应他?,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淬上冰碴子一般,死?盯着?他?。
“元元也来吃满月酒?”见孟元元不说话,左宏阔略显浮肿的脸扯出来一个笑,黑夜中带着?几分诡异,竟是又往她近了一步,拿了拿腔调,“怎么见着?了面儿,也不叫一声阿叔?”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一套锦缎袍子裹着?臃肿的身体,像是一只圆木桶。一双眼睛正打?量着?孟元元。
孟元元讨厌被这样盯着?看,她用余光看着?四下。这处地方无人?,正好被高墙遮住,让她不得?不想,是不是左宏阔一路尾随而来。
想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体内的那?一点点酒气瞬间?消散,整个人?觉得?彻骨的冰冷。
左宏阔肥硕的身子挡在那?边,啧啧两声:“瞧你这丫头,当初秦家出事也不知道来找阿叔,定然吃了不少苦头罢?”
“休要胡说,”孟元元低声呵斥,根根眼睫气得?发颤,“我才没什么阿叔。”
不欲这边与?人?纠缠,她想着?离开这儿,至少到?了有?人?的地方,左宏阔便不会如此放肆。想罢,抬步转身便走。
“哪里胡说了?”左宏阔皮笑肉不笑,快着?两步到?了孟元元身边,竟是与?她同?行的意思,“你卓家的舅母,是我表姐,我自然是你阿叔,你以前也是这样叫我……”
“没有?,”孟元元皱着?眉,胸口说不出的憋闷,“你让开!”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和左宏阔一起?,亦不想听他?恶心的胡说八道。顺手捞起?廊柱外的一把笤帚,对准了还欲靠上来的左宏阔,用力抡了一把。
左宏阔跳后两步,后背躲闪太?急撞在了栏杆上,正好是腰眼那?处,疼得?他?几乎岔气:“好你个孟元元,敢打?我?”
孟元元握紧扫帚,手指一点不敢松开,樱唇抿得?紧紧。
“别以为靠上贺家,老子治不了你,”左宏阔痛苦的捂着?腰,半弓着?身子,抬手指画着?孟元元,凶狠的说着?,“到?时?候拧死?你……哎哟!”
他?话还没完,头上又挨了两扫帚,忙拿手抬起?去挡。等他?放下手来,再看这一处,哪还有?孟元元的影子?
这边,孟元元已经跑开,一手提着?裙子,另只手还握着?那?条已经打?折了的笤帚。
“元元,改日回你舅舅家看看,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呢!”原地,传来左宏阔咬牙切齿的声音。
孟元元没理会,凌乱的步伐继续往前跑,看着?前面的黑暗,也不知道路在哪里?到?底,她心里是慌乱的。
已经跑出了老远,左宏阔的话语依旧像魔音一样,在耳边挥散不去。她几次回身去看,才确定人?并没有?跟上来。
孟元元停下时?,四下一片安静,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她站在那?儿,那?截弯了的扫帚从手间?脱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黑夜里的轻响那?样明显。
深吸几口气,她努力想平复下心绪去试着?找路,或者听着?哪边有?声响寻过去。可突然就有?些走不动,不愿记起?的那?些过往,此时?泛滥而出,像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将她从头到?脚罩住,不得?动弹……
正好有?人?打?着?灯笼经过,恰是周夫人?身旁的婢子,她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孟元元:“孟娘子,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婢子提着?灯笼往人?前一打?,映照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不免有?些担忧。
“喝了酒略有?些晕,不认路,这厢就走岔了。”孟元元扯了扯嘴角,编出一个理由来,随即往前走着?,想掩饰掉那?些情绪。
婢子也没多想,走向前去给孟元元打?灯照路:“孟娘子随我来,前厅的席散了,贺公子在等你。”
孟元元木木应了声,端在腰间?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有?了人?相?伴,她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即便不愿去回忆方才那?幕,可心中还是在想左宏阔为何会在周家?他?虽是舅母的表弟,但并不是红河县人?……
才走出几步,便听见前面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孟元元刚刚松缓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她盯着?前面,直到?人?影自黑暗中走出,郎君身姿颀长,一派清雅。见到?她,他?的脚步顿下,离在一丈之外。
“元娘,”他?唤她,声音轻和,“回家罢。”
孟元元停下脚步,看着?几步外的人?,心中抑制不住的翻滚着?复杂。从左宏阔,到?贺勘,一年前的那?件事帧帧在脑海中浮现,几欲让她喘不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