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角信纸未及落地已尽成灰,许静辰忽然一个粗重的呼吸,人好似终于回过神来,眼中惊恐万分,一层冷汗细细密密地铺在了额角。
许静辰攥紧手指,迅速跳上软榻,闭眼发力,运转内息,尽量平和地催动晓梦心法,一点点对抗体内乱窜的归云之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许静辰终于放松下来,缓缓睁开双眼,眸色如水澄澈,神志回归清明。
自如烟掌之后,他体内的一梦归云便不安分起来,起初还只是夜半心悸,渐渐扰得他无法安眠,如今竟开始侵他神志,不自知地出现幻觉了。
单掌抚上依然心跳过速的胸口,许静辰抿唇抬眼,凛然看向正前方的珠帘,眸色犀利而决绝。
该做的事情还未做完,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清醒地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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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宫中风平浪静,许静轩亦无半分消息,磬和帝心浮气躁,虽日日召许静辰去载舟殿,却多是与其对弈谈心,鲜少议论政事。
转眼已到腊月十三,接连下了几日的小雪,至下午忽然大了起来,没一会儿,檐上地上便积了厚厚的落雪,天气也骤然冷了许多。
载舟殿炭火旺盛,关上窗户便温暖如春,许静辰风轻云淡,恭恭敬敬地落下一枚白子,一如既往不争输赢,无甚悲喜,对弈,便只是对弈。
磬和帝也不再强求什么,只是偶尔叹气,漫不经心地说着些往事,不外乎早年间,他与宛贵妃心无芥蒂的美好时光,只不过每段话题的终点,都会有意无意地落到“人在高位,身不由己”这一主旨上。
许静辰听得出磬和帝想要什么,只是心火已烬,再难重燃,自那日验亲之后,他再也给不出磬和帝想要的答案了。
榻前侍奉汤药,是身为人子应尽的孝心,如今执子相陪,亦是身为人臣不得不遵从的圣命,这一切,皆无关血浓于水,无关深情厚谊。
一声长长的叹息再次飘荡在载舟殿之中,这一局,磬和帝又赢了,却也又输了。
许静辰照旧默默收拾棋子,磬和帝却似望眼欲穿,深深看着爱子漠然疏离的脸,只觉心上堵着一样东西,任他如何努力,都再也疏散不开了。
就在这时,东宫宫女蒲苇满身风雪地跑进来,满脸惊恐,载舟殿内顿时多了一阵刺骨的寒气。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
一枚白子失力而落,许静辰猝然转头,只听磬和帝沉沉发问:“怎么不好了?”
蒲苇吞口水强作镇定,声音仍是难以自制地发颤:“回,回陛下,太子妃突发腹痛,出血不止,太医们已救治多时,怕是,怕是只能保住太子妃一人……”
“什么?!”
蒲苇话音未落,磬和帝便震惊而起,龙颜变色,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