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神色无助,坐立不安,一会儿拿起帕子擦擦许静辰热到烫手的脸,一会儿为他掖掖被角,一会儿又走到门口东张西望,毫无心思静赏那瀑布美景。
似乎是在前日,他一会儿点起一个火折子,扶着虚弱不堪的许静辰,在那漆黑的密道里艰难行走。
那密道又黑又陡,一路向下,他无法估算时间,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终于走到尽头。
许静辰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打开出口的石门机关,在阳光洒进来的那一刻,许静辰重重合眼,彻底昏迷在他怀里。
彼时洞外已是旭日东升,说明他们至少在密道里走了半个下午再加一个整夜。小心撕下“许静戎”那张假皮,皮下那张血色全无的病容,令他一度不忍细看。
怀中人滚烫的体温惹得他心慌意乱,奈何他半点医术不通,只能先将他安置在这霰雯居中,凭着不多的生活经验,尽力先帮他退热。
可是如今,一日一夜又半日已经过去,许静辰还是滴水不进,人也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清洛心急如焚,努力寻思着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为许静辰寻个大夫过来,忽听得外头轰隆作响,好似有人打开了出口处的石门机关。
清洛迅速冲到门外,却见被打开的竟不是他们出来的那个石门,而是另一个。
原来此处不止有一个进出口机关。清洛来不及细想,便见许静轩狐目凛然,风一样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竟跟着一个清洛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冷逸魂。
不等清洛开口,许静轩便抢先问道:“静辰可在里面?”
清洛匆匆点头,未及应一声“嗯”,许静轩人已经进去了。冷逸魂手提一只木箱,神色复杂地看了清洛一眼,也默默跟了进去,清洛怔愣片刻,少不得也转身进去。
“啊,静辰……”远远瞧见许静辰的模样,许静轩眸色骤惊,冲至榻前一探,火气登时就窜了上来,转头瞪向仓皇赶回来的清洛,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清洛一时被这气场唬到,顿了一下,惶惶然道,“我不知道,他救我出来,突然,吐了很多血,然后就……我不懂医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会用真气么?!”
许静轩恼声截断,满脸的愤怒与不耐烦,一把撤去许静辰额上巾帕,随即将人扶起,利索娴熟地渡起了真气。
渡真气……习武之人自然是会的,可是,的确没有人教过他,究竟如何用真气替人治病疗伤。清洛被许静轩训得有些委屈,却也不敢申辩,只能默默吞了。
“唔……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许静辰忽然频蹙眉心,发出两声虚弱的低吟。
许静轩急忙收手,小心将许静辰圈在怀内,尝试轻唤道:“静辰?静辰,我回来了,你能听到么?”
“呃……”许静辰再次低吟,一只手忽然紧紧抓住了许静轩的手臂,昏昏沉沉却咬字清楚地说道:“别怕,哥哥保护你,哥哥……保护你们……”
许静轩身子一僵,只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这里是南山崖底。
当年,精通机关地质之学的前朝国丈李逢源,穷尽毕生所学,在此处设下巧妙机关,并挖掘了两条九曲回肠的密道,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一处即为辰洛二人进来的那座小山脚下,另一处则是许静轩进来的地方。
后来某日,李逢源之子李南风,在读到《桃花源记》之时,忽起了一个念头,便同父亲李逢源一起,在南山崖底建造了一座竹楼。
再后来,李逢源续弦之妻、李南风生母云霰雯身染重疾,李逢源便辞去官职,带着云霰雯隐居于此,一心一意陪伴云霰雯走完最后的日子,并为此竹楼题名“霰雯居”。
至此,霰雯居便成了李南风的隐居之所,历经多年,此处已是水土宜人,楼内冬暖夏凉,楼外可种菜可养花,自给自足,悠然惬意,果真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但南山崖深不可测,两条密道又都是从崖顶通向崖底,再加上九曲回肠,便是脚程极快之人,自任何一个入口走到这里,也至少得走上五六个时辰。
许静轩四月十一傍晚才赶回皇宫,不知内情的他气冲冲地直奔载舟殿,方知许静辰已冒险入局,并给他留了书信,信中所言,便是叫他先安顿好金枝,然后速带冷逸魂与易容工具,来霰雯居与他相见。
他莫名心里发慌,将金枝暂安顿于裕亲王府,便带着冷逸魂和易容工具,半夜三更奔赴距长荣街不远的一处偏僻木屋,打开木屋之中的机关进入密道。
纵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待终于看到霰雯居时,也已是四月十二的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