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没说出口,她又想起,此地已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苦梨树也不一定是她熟悉的梨树了。
阿依小山不知道身边明霞的心理变化,她继续说着自己族里的传说。
“那是我们寨子最老的一棵苦梨树,它年龄太大了,每年只能采摘到百余斤的苦梨果,但是,这些苦梨果的药效,比其他苦梨树都要好。这些苦梨果树制作的苦梨膏,是最珍贵的。”
明霞听着阿依小山的描述,跟着她的脚步,走过一条条地面树根盘曲嶙峋的小路。
阿佘族的寨子就在山中,但想找到它,可比普通山民的住处难多了。他们寨子外面,是一层一层的苦梨树,种植的位置让明霞有说不出的奇怪,还有大量喜阴灌木藤草分布在树林里。
阿依小山在铁屋村的苦梨树林尚小,走在树林中,已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这座更庞大的苦梨树林,越往深处走去,越觉得仿佛迷踪难觅,进入一个世界。
让明霞更觉得新奇的是,这片林子里,两棵苍劲的苦梨树树干之间,会有一扇木头和竹片修建而成的栅栏门,每一扇栅栏门都有四五米高,门上有小门。
阿依小山走到这些栅栏门前面时,就会从身侧的布兜子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片,对着小门摆弄两下,然后才打开小门,让她们走进去,又摆弄了几下,再关好门。
这样的木栅栏门并不止一个,越往里走,木栅栏上的木色越深沉,年岁也更就悠远。
明霞一边走一边数,直到穿过第七个这样的木栅栏门,她侧首看向旁边已成暗红的木栅栏门的木头柱子,那不知多少年月风吹雨打留下的温润色泽,衬着流畅如细雨般的木纹,是任何新鲜木料都无法媲美的沉淀。
穿过这扇木门之后,明霞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从头顶上落下来。
“阿姑……”除了第一声叫唤听得出点儿意思,后面一连叽哩哇啦的语言。
明霞跟着阿依小山仰起头,往树上看去,高高的树枝上,几张稚嫩黝黑的小脸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明霞一脸懵逼地听着阿依小山欢快地仰头与树上的孩子们对话。
阿佘族的语言体系,与明霞所知的所有语言发音都不一样。他们的发音更高亢,起伏度更大,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唱歌一样节奏分明。
阿依小山说了几句之后,头顶的树枝一阵晃动,那几个孩子就像明霞以前在动物园看到的小猴子一样,一溜烟从树上爬了下来,腰上都系着一个鼓鼓的小布包,乐呵呵冲着她们咧嘴笑。
“这是我们寨子里的咿呀崽们,还学不会说外面的话呢!”阿依小山伸手捋了捋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笑着向明霞介绍说道。
“你们好!”明霞只能用自己熟知的方式打招呼。
这些娃娃们年龄大约在bā • jiǔ岁上下,个头不高,皮肤黑得发亮,眼睛极为有神,他们身材精瘦,却很难让人感觉瘦弱,反而让人感觉精力十分充沛。
他们的衣着与明霞先前见过的阿佘族人款式十分相似,但却少了衣领腰带上的特色绣纹,只是普通的布料。
他们也听不懂明霞的话,大概是看到明霞友好的表情,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整整齐齐的小白牙露出来,衬着他们的肤色,白晃晃的。
阿依小山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在山中回荡,这群野性未脱小崽子们,举起手里的长棍,“啊啦耶”一声欢呼,赤脚往一个方向跑去。
“我让他们回寨子通知人了,他们跑得快,我们走慢点。”阿依小山笑着对明霞解释道。
穿过最后一道木栅栏门往里走,周围的苦梨树越来越少,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明霞,你看,那就是我们阿佘族的寨子。”阿依小山回到了娘家,她的声音欢快而愉悦,笑容也特别灿烂。
说是寨子,实际上是依靠着山坡修建的村落,她们的位置较高,能一览阿佘族寨子里高低起伏的房屋,沿着一条颤颤溪流顺势而建。
“吊脚楼?”曾经去少数民族寨子旅游过的明霞,瞪眼脱口而出。
在巴楚一代,吊脚楼是风格极强的建筑形式,尤其形成建筑群落之后,扑面而来的层次感和灵动性,都曾经给明霞的景观设计带来很重要的灵感。
所以,站在高处坡地上,明霞一眼就辨认出阿佘族房屋的建筑形式。
不过,阿依小山归心似箭,沿着回寨子的石头路,早就跑出老远,便没有听到明霞的话。
她跑了一段路,回头发现明霞没有跟上,立刻放开声音大声喊道:“明霞,快点过来,我带你找医婆,等太阳钻到山底下的时候,医婆就不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