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酉初时,周祎被张大人给叫醒。周祎一醒便问时辰,听到是酉时了,周祎慌忙地下床,走到镜台前,看看自己睡了一小会,气色是否有好些,周祎把脸左撇右撇,颇为满意地对着镜子笑了笑。随后找来了汪直借他穿的飞鱼服,看着绣工精细的衣裳,他犹豫了,之后告诉张大人他有事出去一趟便匆匆地跑了。
周祎回到西厂找了找,终于把自己的深蓝曳撒找了出来。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淑澹时穿的衣服,他怎么会忘了呢。但为了不辜负汪直的一番好意,周祎决定外穿汪直借他的赐服,内搭手里的这件。怕耽误了吉时,又一路跑了回去,众人焦急地在门口等着,请来的迎亲队伍、轿夫和花轿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一见周祎跑来,便催促他快去更衣。很快,周祎便换好了,再披红挂彩,头戴乌纱帽及簪花。
马太医看了看周祎的装束,替他再把乌纱帽正了正。马太医双手拍拍周祎的肩,这一举胜过千万祝福的话。
“该出发迎新娘子了。”马太医说道。
上马前,周祎再给自己披上披风。马太医、张大人、田炆和尖儿则各提个灯笼。随着喜庆的奏乐响起,周祎腿一蹬,马儿驮着周祎前行。一路上,周祎紧张地手心冒汗,他没曾想过自己能像普通人一样在这么多过路人的目送下迎亲。周祎实在是难以置信,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有感觉,但却不疼,相反心里觉得是甜的。
从出发地到汪直买的宅子只隔条街,所以很快便抵达了。周祎下马,正准备进屋找淑澹,却被汪直给拦住,说要开门钱。好在周祎早就准备好了,直接给了汪直一锭银子。汪直满意地对周祎说了句真大方后,大声喊:“开门!迎亲喽!”
门被缓缓推开,瑄齐和淑淳各手持把大团扇走在前头,雯儿则负责扶着淑澹。虽然团扇遮住了淑澹的脸,但周祎却能想象扇后佳人的模样。
雯儿悄悄对淑澹说了几句话后,便走到周祎面前讨要开门钱。
“我已经给了啊。”
雯儿看了汪直一眼,说:“谁让你给他了。我还以为能有这小钱买甜食吃呢。”
“之后我再给你。能不能先让她上花轿?”
“来喽!来喽!”汪直站到淑澹身边弯腰微蹲。“姐姐,快上来。再不快些,他可要急了。”
“你这是要……”
“背你入轿啊。”
淑澹一开始还想着推脱,可汪直说若是真把他当弟弟就让他背她入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淑澹只好让汪直背着。“姐姐,他没给你吃东西吗?怎么那么轻?这可不好,得多吃些。”汪直只是背了淑澹走了几步,就到了花轿前,再次弯下腰好让淑澹能够入轿而坐。淑澹入轿时,周祎忍不住从侧面偷瞄淑澹,在那一刻两人的双眼对上了。或许是身着华服,或许是期盼已久的事成真,他们比以往更加拘谨,更加腼腆,只是互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
即使只隔条街,周祎却耐不住性子,时不时往轿子里瞧,偶有风帮衬把帷幔吹起,见着了里头的人。这时,看的人亦如矫里人,脸上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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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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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周祎从马背上跃下,正要走到轿子前时,汪直大喊一声:“还不是时候!”周祎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嘀咕些什么。
很快,作为长辈的马太医和淑澹的娘亲已入座,周祎则站在之前马太医交代的位置候着,这等待的过程对周祎而言是缓慢且折磨的,他伸长脖子,眼神直盯着前方,挂在他胸前的红绣球也被他捏得更皱了,心里不停念叨他们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
周祎又见到一对熟悉的大团扇,心里抱怨:“这东西什么时候能放下?”刚一抱怨,团扇就各向左右两边去,周祎总算见着了淑澹,在那一刻两人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们眼里含情得看着对方,要不是得按礼制办,他们恨不得立刻奔向彼此,拥抱在一起。为了阻挡着股冲动,他们默契地收回对彼此的视线。
红妆、翟冠、一袭红色的喜服衬得淑澹更加美艳动人,丝毫没有身体孱弱之样,但从她这张脸被粉、黛和胭脂一点点装饰时,她的心情就变得无比复杂。她既是高兴的,也是忐忑的。
她高兴自己总算等到了这么一天,终于能够以这种姿态与周祎完婚。但是她很清楚这不过是一日的时间,等她褪去了华服,妆容不在,那她的脸色就恢复了以往的苍白。那所谓庸医的话,淑澹一直放在心里,她担心自己真的如那大夫所说短则四五年,长则十年八年,这些都太短了,她贪婪地渴望自己至少能活到至三十四岁,因为这样至少她的人生有一半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