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场后头的帐子里。”王洛之低声回,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他来时带了契纸。”
周誉把玩着手里的扳指,大燕与梁国如今势同水火,长平王在蜀地扎营已经扎了三个月,天时地利,大燕与梁国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如今只差一个人和,有了胡人的援兵,那便是人和了。
云天之上云卷云舒,大漠孤烟,从琅琊向东望,是依依故乡,亦是他回不去的南陈郡和燕都。
周誉松开手,扳指划至指根部,是到了与铁达林坦诚相见的时候了。
“备上一壶好酒,今日本王与他不醉不归。”
周誉抬脚,临走之前吩咐王洛之。
王洛之毕竟是多年心腹,许多事情不需他多言,他就已经备好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多嘴道:“酒已经备下,但请王爷还是顾惜自己的身体。”
十年前在阊门,先帝的兄弟谋逆,那时的周誉还年轻,尚且对父亲抱有期待,曾为了护先帝被叛军用剑刺伤,那一剑正中心脉,能活下来全凭福惠皇后向庙里和尚求来的护心镜和在南陈郡那养伤那几年孟琼的陪伴。
十年岁月流转。
护心镜已碎,最疼他的母亲已死,当年那个陪他的人却为了所谓的难言之隐闭口不言,宁死也不肯说出那一日大水,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这一生越走越远,回顾半生,他曾经以为会一一陪在他身边的,永远不会跟他站在对立面的,却一一离开了他。
……
第7章不悔
待客的营帐内搁着一方束腰画桌,四张官帽椅稳稳当当搁在四下里,白玉描金楼的隔花插屏旁是两盏立着的宫灯。三四个窈窕的露着水蛇腰的西域舞姬摇响腕铃,钉头磷磷,摇曳生姿。
铁达林身穿一件圆领的缺胯袍,金绣繁丽,脚上踏了一双乌皮靴,腰间挂着的是一柄胡刀。络腮胡,个子不高,但很壮实,此刻正眯着眼一只手在腿上轻拍着,享受着这美人美酒的簇拥。
“周誉,你来得正好,趁着还没有迎娶我妹妹,咱们兄弟好好快活快活!”
铁达林瞧见周誉,肆意地挥了挥手。
窈窕的舞姬会意,妩媚地笑了一声,一双玉臂顷刻之间缠上了周誉的脖颈。
周誉对于狎妓从来没什么兴致。再加上他一贯好洁,是以,在那舞姬的玉臂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他不动声色地避让开了,笑道:“酒可以喝,色便免了吧。”
他生了一双温柔含情的凤眼,可笑意总是不达眼底,与那舞姬四目相对之时,愣是看得那舞姬有几分发怵,如瞧见恶狼猛兽似的瞬间将玉臂又缩了回去。
酒肉桌上好谈生意,美人在膝,更是畅快。可惜,遇上的是个一身清正的人。铁达林那被酒色激起来的兴致顿时少了一半。
“罢了。”
“既然魏王不喜欢,你们便都下去吧。”
他大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