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海情天。
他周誉跟孟琼注定了如今是两个只能站在对立面的人。
李昶的心头突然松快了不少,他不该嫉恨周誉,他该感谢他。周誉将孟琼推得越远,他离孟琼才能越近。
“我从燕都来南陈郡的时候,老相爷猜到,你我定然有一日会重逢,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孟老夫人想你了,她如今年纪大了,总靠着你送她的剑穗思念你,她说,你再不回家,她都已经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李昶走近孟琼,低叹一声,宠溺的眼神望向她,似是无奈,也似是规劝。
孟琼心头一酸。
偶然想起两年前燕都大雪,她救下周誉后,跪在父亲的书房前请罪。书房之中那盏灯始终亮着,可父亲却一直不愿意出来见她,只托管家邵伯传了话。
“小姐,老爷说了,只要你愿意点头认一声悔,说将来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再与魏王有任何干系。老爷就还认你这个女儿。可倘若你还要跟魏王牵扯不清,那就让你跪死在这里。”
邵伯语重心长地规劝她,提着灯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几欲垂泪。
她可以为了任何事情去糊弄孟庸昶。
但独独在周誉这件事情上,她不愿意。
所以那一日,她是真真在大雪里跪了一整夜。雪粒子簌簌地落在她的肩上,她的膝盖深埋进雪地里,身上两个月之前周誉赠给她的那一箭又还没有好透,只觉得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了下去,到后面感觉不到疼和痛,只有僵硬和麻木。
后来不知是哪个下人透了信儿给祖母,老太太平素身体也不好,愣是在知道此事后,跌跌撞撞到她身边,将冻成个雪人的她,裹进狐皮大氅里头去。
“祖母在,祖母在。”
“只要有祖母在,你喜欢谁,那就是谁。你父亲的脸色你不必看,他但凡要再因为周誉那孩子的事儿找你,你就来找祖母,祖母赏他一顿拐棍。”
西暖阁里,老太太把她搂在怀里,碳炉子生在旁边,老太太一面拍着她,一面絮语着让她不要怕。
那一夜燕都的风雪好大好大。
孟琼觉得自己难受得很,她膝盖以下几乎被冻得没有知觉,周誉不留情面射她一箭的样子近在眼前,她的手想要触摸到福惠皇后,却又如何也抓握不到。她强忍住不想哭,可最终还在老太太怀里大哭了一场。
老太太同她讲,说她父亲这个人万事求全,总想着做儿女的主。
又温声细语地告诉她,孟府的命运不是他们这群孩子的命运,她若心里头难过,不如出了孟府把心思放在经营梁阁上。她这个孤老太太,对她别无所求,只希望她常回来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