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一心向明月,并无意将自己同孟琼的旧情拿出来显摆,奈何眼前这人总是刻意撩拨。他只得温声道:“小缘是比旁人要仔细些,是这半年,身边没有她,下官才有了疏漏。将来,她在,定然不会了。”
她在?
周誉听了这两个字手里的笔顿了顿,“你倒是觉得你们之间情分深笃。”
李昶往回走,“谈不上深笃,只是这些年,本官确实是除了魏王您以外,唯一一个同她如此亲近之人。”
李昶用词坦诚。
并未将他与孟琼之间的关系夸大一分。
也并未将他同孟琼之间的关系削弱一分。
可越是这样真实的话,对听者而言就越是另一番意思。
“李昶,我说过的。这样的话,待到将来有一日,她因懦弱而退缩,因自保而缄默的时候,你再说也不迟。”
周誉搁下手里的笔,神色骤然变冷。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除此以外,还有软轿落地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定然不是刺客,反倒像是贵客。
“报,大人,王爷。”
“定国公夫人到。”
郡署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看门的仆役匆匆忙忙进来,对着李昶和周誉行了一礼,紧接着,报了定国公夫人的名号。
周誉和李昶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异常。
这位定国公夫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昶的远房叔母,也是周誉嫡亲的姨母。
定国公一脉曾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是以,身份尊贵,无上荣耀。李昶的父亲与定国公同宗,但是六房的那一支,虽同为李姓,大几十年下来,七拐八拐早就成了八竿子才能打的到的远亲。
可虽不亲,但当初李昶家中没有余粮,为了同母亲葛氏活下去前去讨救济的时候,也是得到过这位叔母救济的,兜兜转转,恩情总归是有一些的。
可她远在定远,按理说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眼下却来了……
李昶心里没有底,但大抵猜到该跟孟琼有关。当初福惠皇后在的时候,定国公夫人就不喜欢孟琼。如今福惠皇后死了,定国公夫人就更厌恶她了。
“誉儿,姨母千里迢迢来见你,你怎的不出门迎迎姨母?”带着几分威严的笑意从门口传来。
定国夫人一身金色的直裾深衣,袖口修着大红色的云纹,发髻上插了支镂空凤凰衔珠钗,虽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但皮肤依旧如雪一般白,眼角眉梢虽有了岁月风霜留下的细纹,却并不显得老成。
周誉往前走了几步,“誉儿拜见姨母。”弯腰行礼。
定国夫人扶起周誉,“你如今已经长本事了,满朝文武和元祐眼下哪个不怕你?除了人心,这天下的东西该有的你都有了,姨母可不敢轻易让魏王你行礼了。”
定国夫人含笑着扶起周誉,寒暄了两句后这才注意到周誉身边的李昶。
“李?”
“你是李昶。”
许是这两年李家去定国夫人那里打秋风的太多,定国夫人起初没认出李昶,多看了两眼这才瞧出是他。当初那个连口热饭都吃不饱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长成了南陈郡的一郡之首了。
“是的,晚辈是李昶,劳烦叔母还记得晚辈。”李昶拱手行礼,定国夫人也抬手去扶他。
周誉并不希望姨母参与到自己的事情中来,从前不希望,如今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