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誉云淡风轻地应声,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定国公夫人淡淡瞥了一眼自家外甥,该说的作为长辈她已经说了不少,这个恶人,打从一开始她也就做下了。
她不怕周誉恨她。
她只怕将来有朝一日自家这外甥会落得跟他母亲一样的结局。
“天色不早了,我人老了,也撑不住了先去歇着了。”她徐徐道,身边的丫鬟映红是伺候她伺候了几十年的,听了定国夫人这话,忙接过她手里的汤婆子,提着灯换了个方向。
郡署是官宅。
不似定国公府那般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定国公夫人本也没有什么欣赏夜色的兴致,只是怀揣着自己的心思走着。
映红替她引着路,引路引到一半才道:“要不要叫玉郡主回来?”
定国公夫人叹道:“手底下这么多丫头,说到底还是你最深得我心,我已经修书给簟秋那丫头了,引狼入室都不知道。以为让孟琼来,便能阻止誉哥儿娶蛮夷的公主。可她为什么能阻止呢?她若不是孟琼,誉哥儿若不是心里头还有她,任凭是谁也动摇不了誉哥儿的心思。这傻丫头,找谁也不该找孟琼。”
将门之女终究是没有在后宅待过的。
这等拆姻缘的事,指望玉丫头是不成算了,还得她这个老太婆亲自下场。
定国公夫人心里早已经有了路数,如今只等着玉簟秋回来了。
“玉郡主大概何时能到?”映红问。
定国公夫人的信是昨日派人寄出去的,玉簟秋早些时候去了一趟玉郡,眼下应该在她的父亲长平王那里,此刻当时在蜀地。
既然是在蜀地。
那来这里,若是快明日便该到了。
“明日吧,最迟玉丫头后日也该来了。她自幼喜欢誉哥儿,倘使不是孟琼那丫头在中间横着,怕是早就结成连理了。若他们早些年就成了夫妇,兴许我姐姐也不会死。”定国公夫人叹口气。
世间没有兴许,也没有如果。
作为福惠皇后的亲妹妹,她没能护好姐姐,亦不曾找到机会替姐姐查出上阳关的真相。人生在世,她已经错过太多。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这个外甥,让他趁早离孟琼远一些。
映红明了自己主子的心思,点点头,“夫人您最想的就是早日喝一杯王爷同郡主的喜酒,年关刚过,到明年年关之前,奴婢觉着一定能实现的。”
“但愿如此。”
定国公夫人捏着手里的一串佛珠,在心里默念了几声佛号。只巴望着所思所想皆能实现。
……
李昶今日对那群商号的东家说的话很不留情面,他原也没有想给他们脸面,底线亮了出来后,那群商人也知道此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不多时也就都散了。
“父母官这么难当,你跑到南陈郡受什么累?”
孟琼从库房给他拿了药膏,让他自己抹。而她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膝盖休憩,想着养一点精神回来。
是啊。
他好好的御史大夫不当,跑到南陈郡受什么累呢
李昶苦笑了一下,眼睛却不自禁地望向她,“我想看看你从前生活过的地方,我还想从根上看看能不能改变大燕的吏治。”
他来这里。
一为了她,二为了初心。
孟琼很是直接地忽略一,而是直接奔着他的二去。
“我父亲曾经也是一个有入仕初心的人。我少年时候很敬重他,我以为他年纪轻轻成为状元入仕,后来在官场混迹二十余年,是为了做一个天下人人称颂的好官。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比起一个好官,后来他更想做一个好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