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衣息已褪下了大氅,只着单衣坐在翘头案前,案上铺着大钺朝的舆图。
他瞧得入神,清俊的面容上透着专注与真挚。
双喜轻手轻脚地搁下了茶壶,瞥了一眼郑衣息,还是将临在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世子爷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烟儿的死活,他也不必多嘴多舌地说些讨人嫌的话。
他正欲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时。
身后的郑衣息却已从舆图里抽出了心神,冷不丁地出口问道:“府医怎么说。”
双喜一怔,旋即答道:“府医说烟儿姑娘是积劳成疾,一时气力不支才晕了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闻言,郑衣息的脸色辨不出喜怒。
双喜忖度着他的意思,添了一句道:“只是……那府医说烟儿姑娘的腿疾要好好诊治,否则年迈时会落下病根。”
郑衣息不以为意,又将目光放回了舆图之上。
那哑巴命薄如丝,如何会有年迈的时候?
双喜却顿住了步子,忆起方才抱进怀里那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
踟蹰再三,仍是说道:“爷,你若是不喜欢烟儿,将她打发的远远的就是了,何必这般磋磨她?”
话一出口,双喜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得一时他怜惜之意上涌,竟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翘头案后的郑衣息已抬起了头,如霜般的冷凝眼锋已递了过来,霎时便唬得双喜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自己扇起了自己巴掌。
这两年澄苑里未曾见血,让他过了不少安生日子,以至于忘了眼前的这位主子是何等冷血无情的人物。
书房内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清脆巴掌声。
双喜将自己扇得两颊通红之时,肃着脸的郑衣息才说了一声:“别打了。”
双喜停下了动作,心却依旧慌乱无措。
他此刻后悔不迭,跪在地上的身子也止不住地发颤。
脑海里更是不合时宜地忆起了早先忤逆过郑衣息的那几个小厮的下场。
思绪纷杂之时,却听得上首的郑衣息那儿响起一阵漾着浓浓疑惑的话音。
“可当初我只学了三回,就会握笔写字了。”
更别提规矩仪态这些简单之事,他都不必费心去学,那些东西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双喜听郑衣息不像是恼怒的模样,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道:“您是天之骄子,是咱们府里的世子爷。可那烟儿不过是个奴才秧子,还天生不会说话,学规矩的速度自然不能与爷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