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太太慨叹一声,拒了紫鹃递来的茶盏,泪眼婆娑地说:“方才在这屋子里坐着的人里,除了我,又有哪个当真在意息哥儿的生死?”
这却不是几个丫鬟敢接的话,紫鹃只好婉言劝道:“老太太别担心,陆太医方才不是说了,世子爷已无大碍,只需仔细将养两日便能痊愈。”
几炷香的工夫后。
郑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黄昏未至时便已露出了疲惫之色,被丫鬟们苦劝了一番后,才舍得回荣禧堂安歇。
离去前,她特意瞥了眼烟儿,放柔了语气道:“息哥儿不许丫鬟近身,你便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事,便差人来荣禧堂禀报。”
话一出口,郑老太太又忆起这烟儿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便把自己的两个大丫鬟都留了下来。
烟儿垂眸,乖顺地点点头。
绿珠与缠枝都是伺候郑老太太的大丫鬟,在郑国公府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等闲从不与那些外头采买来的丫鬟多言。
可今儿她们俩却亲亲热热地攀住了烟儿的皓腕,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世子爷院里的规矩,一切近身伺候的活计都要仰仗烟儿妹妹才是。”
烟儿面露难色,她也没有近身伺候过郑衣息啊。
绿珠和缠枝却已退到了外间明堂里,与双喜凑在一处悄声说着话,时不时地瞥一眼帐缦后的烟儿。
笑话。
满府里谁人不知那霜降的下场,谁敢不要命地犯了郑衣息的忌讳。
烟儿只得去外间打了盆热水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郑衣息腰间的衣带。
苍翠暗纹锦袍半敞,露出郑衣息遍布狰狞伤痕的胸膛来。
烟儿绞了帕子,正欲替郑衣息擦拭身子时便瞧见了上头触目惊心的伤痕,最长的一条从腰间蔓延到了脖颈之上。
那伤痕像是用鞭子鞭笞而留下来的痕迹,饶是烟儿瞧了,心里都格外不落忍。
这位爷从前的日子似是不太好过。
她轻柔地替郑衣息擦拭了一回,放下铜盆时忍不住吁出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今日在安国寺的竹林丛险象环生的景象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脑海里,至今想来她仍是觉得后怕不已。
她也不知自己当时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去撞钟震慑那群亡命之徒。
若是那些侍卫们晚来一步,她会有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