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需要用那个低贱的庄稼汉来吊着烟儿的心,让她不至于再那般枯萎消沉下去——太医说,若是烟儿再这般闷闷不乐下去,只怕是寿数不长。
这于郑衣息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几乎要把他?砸懵在原地。
天知晓那些以为烟儿死了?的日子里,他?在安国寺的蒲团前如何地虔诚祈求,祈求来世能与烟儿再续前缘。
许久,他?才艰难地张了?嘴,问太医,“若是仔细将养,寿数可有碍?”
那太医答道:“仔细将养的话,应是无碍。只是如今这位姑娘已没了?生?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他?。”
送走了?太医后,郑衣息在迎着风的廊道上?立了?许久,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长身玉立地立在廊道上?,任凭冷风侵蚀拍打。
隔了?许久之后,冷风已将郑衣息的双手?双脚吹得冰冷无比,挪动一步时竟是勾出几分?刺心的痛意。
从廊道到?正屋分?明只有几步之遥,可郑衣息却走了?足足一刻钟,他?用足尖去丈量了?廊道到?正屋的距离,竟是觉得离烟儿无比的远。
他?走进正屋,第一眼觑见的便是凝眸望着支摘窗外的烟儿,顺着她纯澈的眸光向?外望去,便见一只纸鸢正在天际翱翔。
郑衣息心内一颤,想?起?太医的嘱咐,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与她说了?些外头的新鲜事儿,却见她仍是不为所动。
百般尝试无果之后,郑衣息还是长叹了?一声,连劝带哄地说了?一句:“若是你能好起?来,我就让你见一面陆植,好不好?”
哪怕他?千万个不愿,哪怕他?此刻妒恨到?恨不得把陆植千刀万剐,为了?烟儿的身子,他?也不得不如此行?事。
而本枯萎的心如死灰的烟儿听了?这话之后黯淡无光的眸子陡然一亮,她先是望向?了?郑衣息,好似听到?了?什么极惊喜的话一般,可转瞬间眸光又暗了?下去。
她了?解郑衣息,这样薄情寡幸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只怕他?是想?着要使阴谋诡计磋磨陆植,或者干脆就是在哄骗她吧。
或许是烟儿脸上?的失望太过显眼,郑衣息心口的钝痛感比之方才还要再烫人几分?,他?勉力放缓自己的呼吸,不让脑海里堆积的如潮心绪蔓延开来。
良久,他?说:“我不骗你,只要你好好喝药,好好活……健健康康的,我就让你见他?。”
话音落地的时候。
烟儿的眸中便有两行?清泪落下,这泪意来的太过急促,泪水如断线的风筝便滚落,滴在了?郑衣息的心头。
这一刻,郑衣息才不得不承认,烟儿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庄稼汉了?。
她的眼里已再没有他?了?。
就好比被?判了?秋后处斩的死刑犯终于被?推上?了?断头台,那闸刀落到?了?他?的脖颈上?方,就差一厘,就要干脆利落的夺走他?的性命。
烟儿的泪不断,郑衣息则只坐在团凳上?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因为思念那个庄稼汉而落泪,泪水涟涟,也将他?的那一份一起?流了?下来。
“烟儿。”他?陡然出声,声音沉闷无比,染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可此刻的烟儿完完全全地沉浸在对陆植的担忧之中,她欣喜于郑衣息肯让她们相见,也惴惴不安,担心着陆植腿上?的伤势。
那么好的陆植,救下了?她,细致入微地照顾她,给了?她除了?娘亲以外最暖人心的关爱。
她亏欠他?太多太多。
至于郑衣息是否伤心,如此安排的用意是何,烟儿则半点都不在乎了?。
“烟儿。”意识到?烟儿的走神?之后,郑衣息只能再唤了?他?一声,声音疲累无比。
这时,烟儿才挪了?眸子望向?郑衣息,夜幕瞧瞧降临,澄苑内已是漆黑一片,幸而在外间伺候的丫鬟们先一步点亮了?烛火,照亮了?黑暗的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