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勐反抗不及,就被人按到了泥水里——
他避无?可避,下意识张开的鼻子?和嘴吸了一脸的泥,扼着他脖子?的手很重,他张皇且挣扎着回手,脸色已经紫红,就在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声音冷硬地响起,炸开在他耳边:“叫魂呢?”
是顾青。
刘勐心下怒火丛生,仰起脖子?要反抗,可他连话都?说出?。
顾青看?他却是难受得不行了,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刘勐一下子?砸进泥潭里,吃了一嘴的泥,好不容易喘上起,开口?便是怒喝的几句脏话:“你他娘的顾青!”
“打我作甚!你他娘眼瞎!我是来救你的!”
他说着话,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谁知顾青就把方才用来抡他的铁锤丢在了他的脸侧,那铁锤巨大,只堪堪停在了他鼻前不到一指的地方,压到了他的头?发。
刘勐:“……”
几乎一瞬之间,刘勐明白过来顾青是在干什么——这人生气了,至于什么气,刘勐想不到别的。
娘的,不就是叫他娘们儿喝了两杯酒吗?险些要他半条命!
刘勐在心里骂了数千句,嘴上却不敢再说,只得灰溜溜地跟在顾青身后,把升龙帮给剿了。升龙寨的人多,宜州的监牢怕是关不下,为今之计,是只能把他们关在这里,然后派官兵把手。
人头?点?过去,这事便落在了刘勐身上,他原本?是不大乐意的,但看?到里头?有几好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倏然一亮——这些不是撂下军田逃跑的士兵吗?
如今宜州的军田几乎到了无?人可种的地步,他也在为难到底该去哪里寻人,如今清剿了升龙帮,不就是个机会?
刘勐越想越回过味来,那顾家夫人上门,不会就是要提点?他这件事吧,不然刘勐想不到季卿语能拿什么事情来同他谈,毕竟若他此番剿匪有功,应该能分到一部分的人带回去重整军田,如若他不来,现如今北方正在打仗,以顾青和辛帅的关系,这些人通通充军。
刘勐想明白后,只觉得两眼一黑,完蛋,把人全得罪了……
顾青安排好这些事情,根本?没停留,直接带着几个亲信,从惠山往家里赶,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明明没人说话,但九曲回廊里的暖灯却叫人觉得安谧。
菱书刚好从卧房出?来,转身看?见个人,吓了一跳,又闻到一身的血腥气,忍不住发抖:“……将军回来了。”
“夫人如何了?”
菱书抿了抿唇,告诉自己?别怕,同将军告状:“今日夫人去刘府请刘佥事帮忙,刘佥事说帮可以,但要叫夫人先罚三杯。”
他们都?知季卿语对吃酒这事有多怕,光是提起,都?叫人面色不好,顾青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现下怎么样?”
菱书摇摇头?:“夫人没说什么,只说头?晕,回来后便睡了,晚膳都?没吃……”
顾青又问:“喝醒酒汤了没?”
菱书同他说:“喝了两口?,说难受,喝不下。”
顾青大致了解了,看?着丫头?瑟瑟发抖的身子?就叫人先退下了,自己?倒是没急着进屋,而是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确定身上没有味道了,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听菱书的话,顾青原以为季卿语睡着了,只他刚把门合上,走进内室,就听到里头?低低的呜咽声。
顾青还没平复的心情又揪了起来,快步往里头?走,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季卿语脸蛋酥红,眼尾湿润,像是在哭,可眼睛却没睁开。顾青把人抱起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上,两条长?腿扯到腰后交了一个扣,顺着人的后背一点?一点?地拍,在人耳边低声哄哄。
但凡吃过酒的人都?知道,醉了之后,有些行为是不自控的,有的人醉了如喜欢说话,像鹦鹉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的喜欢睡觉,安安静静,不吵人,还有的喜欢到处乱走,但也有如季卿语这般,喜欢哭的。
他从前在军营里见过不少,那些喝醉了的士兵坐在营帐门口?,抱着地上的木桩大哭,哭得鬼哭狼嚎的,边嚎边说:娘,我想家了。
当然也其他,丑态百出?有,安静乖巧也有,但不乏第二?日等人酒醒了再问,这人便一副什么都?忘了的模样,摆摆手说失礼。
顾青心想,虽然自己?明白季卿语很可能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醒来之后,也可能全不记得了,但不要紧,他还不会因为这样便不管她。
不论她记不记得,也不论她是不是伤心,她这样内敛温柔的性子?,有什么心事、吃了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都?说“会要糖的孩子?”才叫人疼,所以季卿语虽然看?起来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但却没有人关心她想要什么,也没人关心她难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