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目光呆滞的抱着扶柳,“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不是答应我了吗?……”
她的身边放着一封血书:
“我本就该同母亲一起去的,只是为了赵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才苟活了下来,我的夫君大意轻敌,葬送了四十万赵国儿郎,一旦生下孩子,我也没有什么颜面活下来了。况且这是难产,除此之外已无他法。你若真想报恩,求你将我的孩子抚养长大,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世,让她岁月安好的长大……”
她的旁边还有刚刚出生的婴孩,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母亲不在了在那里不停的啼哭,他颤抖的拿着那封血书,朝天大叫一声,“夫人……”
这一年,天灾人祸,赵高根本无法养大这个孩子,他将孩子托付给一户农家夫妇,承诺每段时间都会给他们一些钱财,希望他们能够养大这个孩子。
赵高身无分文,连年的战乱民不聊生,最后他站在宫门外,缓缓地走了进去,自此他的一生都在这宫墙里,再也没有出来。
有一年,抚养孩子的那户人家告诉他,他们要去齐国,那时他刚刚入宫,断然没有出宫的机会,他们走的那天,赵高偷偷的爬上城墙,茫茫天地间,他看不到他们,看不到那个刚刚出生的那是个女娃娃,他留不住她就像留不住夫人一样,都是因为他不够强,没有权利的自己根本留不住自己最想守护的人。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这样才有机会出宫,才有机会去齐国,才有机会见到那个孩子,只是他没有想到,岁月残忍到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孩子了。
二十年后,他已经位极人臣,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来到他面前,告诉赵高他师父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娃娃,而他师父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那个少年告诉赵高他师父死于瘟疫,因为她是一名医者,为了救治更多感染瘟疫的人,同夫君一起死在了那个小村庄。
医者,能救天下的医者,却独独不能救治自己。
赵高抱着孩子,看着孩子突然又记起那时他为了活下来就去偷东西吃,发现了被痛打一顿,奄奄一息的躺在路边,最后是夫人好心救了他,给他治病,他才活了下来,这样的救命大恩他却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站在权利的尖端,他再也不是那个如丧家之犬那般的下等人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内臣的身份怎么会有孩子!只是这孩子若是不在自己的身边,她会不会也会如她们一般,成为医者,死于医者。这已经是她们唯一的孩子,若是她有差池,她们会不会怨恨他?
“你叫什么?”赵高问道
“我叫阎乐”
“这女娃娃的父亲身在何处?”赵高问
“他们都在那场瘟疫中死了”阎乐盯着赵高,“师父让我来找大人,说大人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的”
“你们就留在这里,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赵高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她是我的女儿,你便是我的义子。”
若是命运便是如此安排,而他偏偏不信命。
赵高知道自己凭空多出个孩子,陛下一定会察觉,与其被陛下责问,倒不如自己先去坦白,掌握主动权总强过被动接受。
“她是奴婢的女儿”赵高跪在地上:“奴婢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但奴婢也不忍自己的骨肉在外漂泊,还望陛下成全。”
嬴政挑眉,嗤笑一声:“你还能有孩子?”
“奴婢并非自出生便在宫里担值的”赵高平静的答道:“进宫前,奴婢是有心悦之人的。”
“既如此,为何要进宫?”
“为了让她活下去”赵高说道,“那便是奴婢舍弃一切进宫的缘由”
嬴政看着他,又好像是透过他看着自己,曾经的那段岁月里,他似乎也曾为了那个人,舍弃一切,“不知孩子起名没有?”
“还不曾,若是陛下赐名,她必定会被泽福一生”
“朕便赐她一个“好”字,如何?”
他朗声跪拜道:“谢陛下。”希望她的一生岁月安好,赵高心里暗暗叹道。
这一年,赵好留在了咸阳。
世事变化莫测,那时没有人知道世间有一种棋局,叫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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